听到张巡视问到了两个领导干部的问题,地区在座的领导心里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毕竟财政厅的廖处长,是接受地区的安排才接受的按摩服务,又将第一批的扶持资金优先给了地区,如果地区这个时候把廖处长也牵扯进来,让财政厅丢了人,也就意味着地区和省财政厅结下了梁子。
众人自然将目光都集中在了钟毅身上。钟毅倒是十分淡定地道:“张巡视,这里面啊是涉及两名正县级的干部。因为这件事,我们现在已经停职了两名正县级的干部,公安系统连带着提供方便的财政宾馆、人民医院的多位负责人也都在配合调查。请张巡视放心,只要是我们管理权限内的干部,我们地委和行署绝不袒护,这两位干部的处理意见我们到时候会一并上报到上级有关部门。”
齐永林作为地区行署专员,参加过、主持过的会议不计其数,北京的人民大会堂自己也去过几次,但从没有那次会议让齐永林产生如此复杂的心情,张巡视的每句话都像是向自己射来的子弹。齐永林双手紧扣,侧脸直视着钟毅,平日里自己最瞧不起的这个土包子一般的地委书记,用带着乡土气息的普通话不亢不卑、不急不躁地做着汇报,话里话外看似是坦诚地回答问题,实则确实是对干部们再进行保护,钟毅的形象在这一刻也高大伟岸起来。
张巡视心里暗道,看来我们公安校的实习学生是碰到了硬茬,一个行署秘书长、一个县委书记,两人都是妥妥的地方实力派的干部。
既然都已经停职,原本还在担心地方党委和行署会有失公允,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地区算是已经将工作做到了前面,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张巡视道:地委和行署惩治腐败、维护我们基层公安干警公正开展执法活动的决心与态度我们是看到了,按照领导的安排,我们还是要将相关责任人带回去。
钟毅心里明白,如果将人带回去,自己在两个正处级上偷换概念的事肯定是瞒不住的,廖处长自然也要被牵连。
而齐永林更是心头一紧,心跳都加快了不少,这要是把人带到省城去,层层追查下去,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暧昧态度,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
钟毅看了看时间,就笑道:“人是铁、饭是钢,干革命工作要紧,吃饭也要紧。就是要带走人,也是明天的事了。我看现在,咱们先吃饭。”
说到吃饭,公安厅的几人倒都是早已饥肠辘辘了,这些人都算的上是彪形大汉,而厅里的食堂午饭时间是十二点,但平时大家习惯早几分钟,以免去得晚了几道硬菜都只剩汤汁了,就这样越来越早,慢慢的十一点十四也就吃饭了。算着时间,到了地区加上开会都已经六点了,又都是运动量大的公安,所以不少人的肚子早就叫了起来。
吃饭的地方安排在了小招待所的包间里,几盘凉菜已经准备好上了桌,地区政法委和地区公安处的几位副职也已经早早地在等候,仅仅凭借几位地区和行署的领导和公安厅的领导们拼酒,是占不到上风的。
席开两桌,公安厅的几位副处长以上坐在了主桌,政法委和地区公安处的几位副职则陪着三四位普通的干部坐在了隔壁包间的副桌。
宾主落座之后,张巡视本不想喝酒,毕竟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但看到了地区的同志抱来了土坛子包装的高粱红,尽是岁月的沧桑与厚重,油纸打开的那一刻,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味就飘了出来。
邓牧为道:“晓勇,来,倒酒”。
邓晓勇不敢耽搁,起身就倒起了酒来,不知真相的众人心里都泛起了嘀咕,这张桌子上,按级别邓晓勇几个人是副处长级别最低。但都属于客人,自然没有去倒酒的道理。地区级别最低的就是副专员邓牧为了,其他几人都是地委班子的成员。按说应该邓牧为倒酒才是。周朝政马上起身道:“晓勇处长坐、坐。我来倒我来倒”。
齐永林心里也是暗暗地道:“这个邓牧为,太不懂得规矩了吧”。
钟毅则笑了笑道:“哎,老周啊,你坐,今天啊这酒就该晓勇处长倒。”看众人一脸的茫然,钟毅又道:“咋,你们都不知道,邓专员是晓勇的父亲。晓勇今天也是半个主人家嘛”。
齐永林捏在手里的筷子差点都掉在地上,这才想清楚为何钟毅一直让邓牧为跟着办这件事。看着邓牧为,还是一脸难以置信地道:“牧为啊,你家孩子也太、你家孩子都是很有出息啊”。
邓牧为忙道:“哎,孩子有出息全凭咱们张巡视在厅里的关照嘛,张巡视今天尝一尝这个酒,是我们高粱红酒厂压箱底的老酒,喝一口少一口。”
张巡视知道晓勇是平安县的人,并不知道晓勇的父亲就是地区的副专员,看着邓牧为和邓晓勇,确实眉宇之间十分相像。张巡视还知道,邓晓勇除了是平安县的人,还是常务副省长俞泰民的女婿,在厅里面也是属于十分低调的干部子弟了。
张巡视忙谦虚道:“晓勇处长,啊,包括我们在座的几位领导啊都是我们厅的青年骨干。”
既然晓勇倒酒,又是正儿八经的陈粮酿造的高粱红,几人就自然没有了拒绝的道理,看着已经微微泛红的高粱酒,酒香四溢,难得一见。只要酒倒进了碗里,自然是要喝的,有了邓晓勇这个纽带,大家也就没有会议室里的一本正经和公事公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