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政清楚这事缘何而起,如今齐永林打来了电话,自己却不好解释,犹豫再三,周朝政急中生智道:喂、喂,永林专员,你怎么不说话,喂、喂。这个破大哥大,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没信号。说吧,很果断地挂断了电话,关了机。
齐永林这边喊了几声,又拨打了几遍,心里猜到周朝政在耍滑头,但是周朝政是地委政法委书记兼任的公安处处长,并不是副专员兼任,平日里多是听调不听宣。无奈只有说道:我刚刚就是和你们周朝政处长通的电话,你们政委和几个副处长,我也熟悉。难道你们还担心,光天化日之日,有人冒充专员。邹来富是我们地区邀请来投资的企业家,在咱们地区有几个项目,你们这样当街抓人,是要影响地区工作大局的。
带队的人十分为难地道:齐专员,我们当您是齐专员,但是您就不要难为我们底下这些干活的了。没有行署公安处周处长的指令,我们确实不敢放人啊。
齐永林环顾四周,看到有不少走路或者骑车的群众驻足围观。齐永林知道,这个时候僵持下去就有失身份了,就对着文近朱说道:去地委大院。说着,三人也就上了车。
周朝政感觉电话已经不响了,心里松了口气,瞅准了机会,就凑到了钟毅旁边,咽了咽口水,汇报道:钟书记,齐专员已经到了地区,他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去省城看病去了,身体上无大碍……
周朝政一边汇报,一边观察着钟毅的反应。他继续说道:“钟书记,邹来富也被抓了,关于邹来富的事情,齐专员也问起了。他说邹来富是省城有影响力的企业家,要在我们地区投资建厂,问我们为什么把他抓了。”
钟毅微微皱眉,目光依旧平静,但周朝政能感受到那背后的深意。钟毅缓缓开口:“身体无大碍,思想有问题啊,一个地区的专员,超过24小时与组织失去了联系,这就是问题。朝政啊,我们地区的改革开放离不开投资,但也不能因此就对违法行为视而不见。邹来富的事情,我们要依法办事,不能让任何人有特权。”
周朝政点头称是,心里却明白,这事情并不简单。他知道钟毅和齐永林之间微妙的关系,于情于理于法,齐永林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都站不住脚。
齐永林坐在车上,心情颇为复杂。他知道,自己虽然尽力去帮助邹来富,但是自己的头上还有地委,还有地委班子的集体领导,很多事情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左右的。他看向窗外,看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上了这辆车。
齐永林回到了办公室,刚刚屁股坐下,就主动给钟毅打了电话,一有报告之意,二有道歉之意,第三则是要主动去迎接周鸿基。
在电话里,钟毅并不好直接说什么,而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永林同志啊,你去省城看病,时间再紧,也要和行署通个气嘛。鸿基省长计划去医院看你,听说找不到人,跟着大家一起着急!不过结局总算好的嘛,身体没事就好。下午鸿基省长要在地区召开两级班子交通建设座谈会和老干部交通建设座谈会,我们现在马上去地区招待所,你在那里等着,大家中午一起吃午饭。
齐永林心里感叹道,幸亏自己没有吃饭及时赶了回来,如果周鸿基将这件事汇报到了省委省政府,自己将会陷入无比的被动。
驾驶员雷红武已经接到了雷红英的电话,让他主动找纪委和监察局的人接受调查。齐永林的秘书小宋在主观上并没有报账的动机,调查组也没有为难他,调查结束之后,估计会有处分,但现在已经恢复上班了。
行署办临时安排了驾驶员,因为齐永林在车上,开车开得十分谨慎,比原计划慢了五分钟才到了地区招待所。车上的时候,齐永林一直想着邹来富的事,下车的时候,秘书小宋报了时间,齐永林才发现时间晚了五分钟,还以为周鸿基已经到了,没等小宋开门,就自己下了车。只是下车的时候有些慌张,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台阶,绊了一跤差点摔倒。
小宋忙走了过来,齐永林整理了一下领带,生气地说道:这个司机怎么停的车,下次不要安排了!
就是这一句话,也就轻松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这就是权力。
地区招待所和花园酒店相比,硬件上已经逊色了不少,但是省里的领导来,总喜欢在地区招待所,这里静谧、熟悉又不张扬,符合领导的身份。
得知车队还没来,齐永林的心情又放松了不少,背着手开始细细观摩招待所大厅里的巨幅书法作品《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品读着这颇有哲理的作品,暗暗回味其中的两句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齐永林依稀记得这首词是明朝状元杨升庵所作,杨升庵也是青年得志,但官场失意,与自己的经历倒颇有几分相似。齐永林背着手也就入了神,与作品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知识,是知识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是权力改变了自己的地位。又暗暗地念道:古今多少事、都付诸笑谈中啊。如今自己都已经正厅级的干部,何必去和司机计较,想到这里,心情开朗了不少,就对小宋说道:司机那个事,给他一次机会,不要给办公室的领导汇报了。
车队稳稳地停在了招待所的门口,路上的时候,钟毅已经向周鸿基做了汇报,周鸿基看到齐永林,主动笑着伸出了手,握了握,又使劲拍了拍齐永林的肩膀,开玩笑道:老齐啊,道方省长很关心你的健康啊,我们还以为这次你要去找马克思汇报工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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