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白巾往脸上一蒙,曲着十指,作势往米入斗脸上抓去。
米入斗吓得一跳,黄若咯咯笑着说:
“我那时也吓得这么一跳,逃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去瞧,那东西还在那里。
我走远些,它也逃开,我逼近些,它便也气势汹汹地冲上来。
我不瞧它,它好像也不瞧我,我瞧它的时候,它便也紧紧盯着我。
你猜猜,那是什么?”
米入斗道:“那是什么鬼怪?”
黄若笑道:“那是我的影子啊!角落里有面镜子,正好映出了我的影子。
原来我自己吓了自己一跳。
我便又举着蜡烛回去,想把那镜子偷走。
也不知怎的,我从镜子里望见自己的脸,忽然就害怕起来。
就好像……好像从悬崖上跌下来,身子一直往下坠一样。”
她脸上满是恐惧,缓了半晌,才接着说:
“从那时起,我只要瞧见自己的样子,就像瞧见鬼一样害怕,我可好多年都没照过镜子啦。”
她抬起手来,将额前的湿发掠到耳后。
火光摇曳,映得她一张俏脸秀美绝伦。
米入斗怦然心动,道:“你很好看啊,和鬼一点都不搭边,为什么要怕呢?”
黄若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正说着话,忽听门廊里一阵脚步声,接着“咣”的一声,隔壁的门被撞开了。
只听一人尖着嗓子喊道:“伙计,怎么不给多加些灯油,怕爷们没钱付账还是怎地?”
米入斗听出是古平国的声音,嘀咕道:“怎么这么巧?”
黄若随即也认出了这嗓音,笑道:“是我乖侄孙来啦!”
接着闻平邦的声音隔着板壁传了进来:
“顺手再给老子捎桶热水,累了一天,要泡泡脚。”
黄若拍手道:“另一个也来啦,这两个乖侄孙把我骗去那园子里,我正要找他们算账!”
米入斗自不知二人在承天观中,口称“姑奶奶”,向她求饶之事,听她“乖侄孙、乖侄孙”地叫个不停,一时瞠目结舌。
米、黄二人竖着耳朵,凝听隔壁动静。
客栈板壁甚薄,水声沥沥,传了过来。
闻、古二人似是一边泡脚,一边闲聊,话声直透过来。
古平国不住嘴地埋怨:“这可都怪你,信了那贱人的鬼话。
哪有人愿意花一千两银子,买双鞋子?
还无端端惹了个马王爷,还好有那条河隔着。
不然咱这四条腿,就得给狗啃成骨头棍儿啦!”
米、黄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均想:
“原来卖鞋子的是他俩!”
又听闻平邦道:“唉,你没瞧见她的长相。
不然的话,只怕也和我一样,魂儿都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咱们明天再到别的地方碰碰运气,万一遇到个冤大头呢!”
古平国冷笑道:“哼,反正一个月也没剩几天了。要是没人来买,老子就提着鞋子找回去,逼那贱人吃了。”
二人又扯东扯西地聊了一会,言语中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
黄若悄声道:“他们总欺负你,想不想去报仇?”
米入斗闷闷道:“我打不过他们。”
黄若叹道:“要是我腿没伤,那就好啦。”
眼珠儿一转,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亮,道:“咱们去买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