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入斗酒后好一场昏睡,醒来时已是黎明。
走出酒馆,一股清冽的风直灌口鼻。
大雪已停,目所能及之处,皆是一片白色,天地浩然一色。
脚下咯吱咯吱地踩着雪,漫无目的地四下乱闯。
望见不远处两堆雪凸出地面,却是两个雪人并排立着,有头有颈,惟妙惟肖。
忽觉尿急,择定目标,冲着右边那雪人浇了下去。白雪顿时被冲出个洞来,里面透出一角灰色的衣衫。
米入斗心中一惊:“里面有人!”
双手拨开白雪,见是一个老头,满脸皱纹,双腿盘坐,只一条右臂。
一身脏衣冻得如铁片一般贴在身上。两只眼睛睁得溜圆,眨也不眨。
又将左边那雪人扒开,里面仍是一个老头,样貌同先前那个一般无二,却只一条左臂。
米入斗摸摸二人心口,一丝暖气都没有,心想:“原来他们早就冻死啦。”
轻轻推了右边那老头一下,哪知“砰”的一声,那老头仰倒下来,身体僵直,仍保持着盘坐的姿势。
左边那老头眼珠转了转,大叫一声:“哈,我赢啦!”
米入斗见“死人”还魂,受惊匪浅,转身就跑,却被两个老头一前一后地抓住。
只有右臂那老头道:“你叫什么?用尿浇我,还想跑么?”
米入斗道:“我叫米入斗,刚才没看出你是个真人,对不起。”
只有左臂老头道:“你这名字蛮好,米一斗,吃个够!”
另一人却道:“不对,是一斗米,买不起。”
米入斗心想:“这两兄弟疯疯癫癫,不知是装的,还是果真如此。”
想到世外高人,大抵都是如此,不敢失了礼数,起身拱手道:
“晚辈打扰老前辈……那个清修,真正对不住。”
一人道:“什么老前辈,你猜猜我俩叫什么名字,猜得出来,我们便饶了你。”
米入斗心想:“这可叫我怎么猜?”
说道:“我猜不出来。”
只有左臂那老头洋洋得意道:“谅你也猜不出来,我叫胡一左。”
把一条左臂甩了又甩,又道:“你再猜猜他叫什么?”
米入斗道:“我实在猜不出来。”
胡一左道:“原来是个傻瓜。我只有左边一条胳膊,叫胡一左。他只有右边一条胳膊,自然就叫胡一右。”
胡一右道:“你没猜出来,可不能饶了你。你躺着别动,我也浇你一泡,你放心,一滴不多、一滴不少,丝毫不占你便宜。”
米入斗大惊,扭头便跑。
两个老头一探左脚,一探右腿,米入斗双腿同时被绊住,后心又被二人揪住了一抛,远远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白雪上登时一个“大”字型的深坑。
他额角正碰在一块坚石上,鲜血直流,浸透了一大片雪,趴在雪地里,一时无力动弹。
胡一右惊道:“哎呦,一下就把他摔死了,咱们还怎么玩!”
胡一左道:“小怜不也死过一回吗,身上的冰都结了老厚。不也活过来了吗?咱们等他活过来接着玩。”
胡一右道:“他又不是小怜,天底下只一个小怜,不然咱们二人比来比去地又为了什么?”
米入斗缓了片刻,趁二人说话,噌的一下窜了出去。
哪知一人更快,正是胡一左,身影一晃,便拦住去路,独臂倏地一探,拿住了他的脉门。
米入斗向后猛挣,胡一左胳膊向前一递,顺势将他摔出两三丈远。这一下倒有大半是借着他自身的挣脱之力。
胡一右拍手笑道:“有趣,咱们再比比,谁能把他摔得更狠些。”
胡一左道:“那倒不用比了。方才是你先动的,我已经赢了,你今后不可再和小怜说一句话。”
他口中说着不比,右脚却扫向米入斗双踝,米入斗急忙跳起闪避。
哪知胡一左这招是虚招,左腿踢出,正蹬在米入斗的胸口。
米入斗身子凌空,全无凭藉,被他踢得直飞出去。
胡一右道:“你才是赖皮小狗。我又不是自己动的,是他把我推倒的,不能算输。上次咱们比憋乌龟,有条鱼游过来咬住你的脚趾头,你呛了好多水,我也没算你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