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精卫点点头,道:“我们哪是你爹爹手下那支百战雄师的对手,便只有出此下策。
刘堂主熬了一大盆毒药,将十几把长刀短剑,放在里面淬着。
我们神色凛然,围着药盆,就等着北面的半天乌云压过来,把月亮遮住,便悄悄摸过去。
大家口中喃喃低语:‘老天爷保佑、祖宗保佑……’
这低语声不知什么时候忽的断了,人人都瞧向一个方向。
我抬头望去,见她行过来了,她……她手中拉着一个小女孩,慢慢行了过来。
曲帮主昨夜死后,她一直在内宅,陪着爹爹尸身,白天里的事情,自然有人说给了她。
她身上的白衣在满月下,笼着一层似烟似雾的柔光,就像是从月中飘落下来的仙子。”
他声音轻轻颤着,显然时隔多年,仍十分激动。
黄若知道,他口中的仙子,便是曲之依。
平精卫眼中闪过一层奇异的光采,接着说道:“我自然认得,她这白衣是我华山派的服饰。
也自然记得,她和你爹爹同行那十几日,穿的便是这一身。
刘堂主冲过去道:‘你穿成这样,是要去找他吗?’曲师妹点了点头,脸上全无半点表情。
刘堂主怒不可遏,道:‘他是咱们的仇人,他杀了你爹爹,你还要带着这杂种去找他,老子先把这崽子摔死!’便去扯蒹葭儿的胳膊。
我猛冲上去,把他拦住。
曲师妹瞧见了我,这是她六年里,第一次瞧见我。她见到他的师兄,成了、个头陀,成了帮中的一个头领,却丝毫也不吃惊。
因为这些时日来,让她吃惊、痛惜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实在是太多了。
她从那盆毒药中,取了一把短剑,藏在袖里,和我说:‘师兄,你陪我去,我要是不能回来,你便把蒹葭儿带回来。’”
平精卫说到这里,脑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
“当时尚能战的兄弟中,不乏比我武功高、资格老的人,可她偏偏挑了我去。
她最信任,最愿依靠的人,仍然是我。她那晚见到我,却丝毫不吃惊,或许也是因为她早知道,我一定是会来陪她的。
在她心里,除了那人,毕竟还有些角落,是留给我平精卫的。”
黄若见平精卫嘴角慢慢地扬起,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丝温馨又苦涩的微笑,她心中好奇,不知他想到了什么。
平精卫接着道:“大伙儿一下子明白过来,她要去做什么。他们一言不发,神情恭敬肃穆,目送着我们走出了石堡。
在半路上,师妹和女儿说:‘蒹葭儿,妈妈要是不在了,你跟这个伯伯走,听他的话。’
那女孩向来听话,此刻却道:‘妈妈,我要去见爹爹,我不要伯伯、我要爹爹。’
曲师妹只好哄着她:‘我带你去见爹爹。’
到得敌营,曲师妹和守门的哨兵说:‘我是曲之依,要见你们黄将军。’
那哨兵竟也不回禀,便放了我们进去。那自是因你爹爹早料到师妹要来,提前和哨兵打过招呼的缘故。
到得帅帐,曲师妹先走进去,蒹葭儿有些认生,紧紧拉着她的后襟,藏在她身后,我在后面护着她们。
那帐中站着一人,布衣儒巾,身形高瘦,背对着我们说道:‘沅儿,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