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人问起军中的事宜,马新贻倒是一五一十道来。
可如果是问起其他的。
老马则笑着打起哈哈,反正话题虚晃一下就过去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你在庐州府那边做得很好,没有你们临淮军,我吉字营可得吃大亏,我得感谢伱呀,马将军。”
曾国藩无意提及道,又似乎话里藏着话。
这场席上,除了奕偶尔问几句政务外。
左宗棠最关心的是临淮军军事上的情况,练兵的成效,打法,战法,以及最终一战,到底是如何夺下苏州府的,那么点人,打下苏州府,理论上来讲,是真的不科学。
而曾国藩则是半句不提林动,半句不提消失了的曾国荃,只是关心着马新贻的家事。
“部堂客气了,这都是卑职分内之事啊。”
马新贻似乎完全没有听出对方的意思道。
“哈哈,好,说的好啊。”
曾国藩忽道了两声,接着手指轻轻拨弄腕上的念珠,又轻声道:“马将军,可有家室?”
马新贻早年就有妻妾,不过,随同左公出征的那一年,他可是变卖了全部的家当。
家中无财,妻子病死,仆妾散尽,无可奈何。
要说悔恨肯定是有的。
但是没有那个时候的狠心,又怎么会有今日之马新贻?
与封疆大吏,齐聚一堂。
曾国藩这老贼是早就知道马新贻的情况,故意这样一问。
“不好。”
马新贻心里咯噔一下,已经思忖到对方接下来要聊的话题。
见曾国藩,奕都直勾勾盯着自己,马新贻只好如实道明自身情况。
“哎,大丈夫如何能够无妻,我知道一女,贤良淑德,正巧是你的良配啊,而且还被誉为京中第一的美人儿……”
“涤生啊,你这是有点醉了啊?”
左宗棠有意偏袒马新贻。
“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我今日举荐这人儿可是咱们六爷的妻妹,马新贻,你可是天下一等一的福气,您说对吧?六爷。”
曾国藩眨巴眨巴双目,气氛有些变味。
场上打个喷嚏外面都要地震,至少都是三品的官吏,这会儿就连菜都不敢夹了。
绷!
拉琵琶的小娘,琴弦应声断掉。
马新贻双眸中电光流转,只觉得周围似有无尽的,粘稠如水的黑暗朝着自个儿涌来。
一头黑鳞三角头颅的大黑蟒在脚边游弋着,冰冰麻麻。
老马微微扭头,注意到曾国藩眼里那一抹不加掩盖的阴冷,可下一刻,那让人憎恶的表情,就又变成了眯着眼睛在笑。
咕咕。
一瞬间,马新贻鼻子里喷出一股白气,手臂中的齿轮疯狂地运转,而那种无形的压力,似乎也随着白气的喷出而消失。
奕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我有个妹子叫做典四儿,是热河都统瓜儿佳的次女,容貌可谓是洛水天人,如今却也是到了婚嫁的年龄,不过……”
话锋一转。
“谷山,你要想入她的法眼,可不容易,我那妹子眼光可是高过头顶,这满城的青年才俊,都不如何瞧得入眼?”
奕这话就说得很巧妙,明明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明明是曾国藩在那儿搞努力推销,结果,倒变成了他马新贻在求着讨亲似的。
“二桃杀三士,二桃杀三士。”
罩在四象战甲中的干瘪老头,伍平湖喋喋不休,反复在马新贻心里念叨起来。
这世上谁人不知林元觉尤好美色,英雄难过美人关。
偏偏……
你这六爷大手一挥,把京城第一美人儿许给马新贻,不是歹计,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