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日月,世上已千年。
无量山西北峰,凌云矶。一块巨大的岩石从峰顶斜斜伸展开去,岩石下面的深渊中飘荡着朵朵白云,初秋的一抹朝阳劈开东方的万壑千山,凌云矶这块巨大的岩石上顿时映射起万千光华。距离凌云矶十数里,另一座形似利剑、与西北峰遥遥相望的山峰之巅,此刻静静站立着四名服饰各异的人影,一任罡风拂体,四人身形归然不动,只是双目死死盯住凌云矶上一个盘膝端坐的青衣僧人,在青衣僧人对面,另一个青衣僧人亦是盘膝端坐、双手掐诀,两人身形、容颜、服饰赫然别无二致,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另一名青衣僧人面庞隐现紫金之色,在其印堂处有一处形似竖目的凸起。
“啧啧,真想不到咱们松林五友当中最小的玄苦师弟,竟然开始突破小成境界!玄鹤、玄重,你们两个可得加把劲了。”当先一名红衣童子转首一瞥身后,有些慨然地说道。
“还不是师父偏心!用在玄苦身上的心思恐怕比咱们几个加起来都要多!”童子身后一名黑衣道士目光一收,有些忿忿不平地嘟哝一声。
“俺资质愚笨,多年来困顿黄巾境界毫无寸进,二涅金刚境更是摸不着头脑,看来只能给诸位师兄师弟师妹砍柴做饭了!”一名樵夫模样的壮汉伸出单手不停抚摸着头皮,有些自嘲地回道,其一双眼睛不自觉地斜斜瞥了一眼身旁,却是一名身着素衣白裙的妙龄女子,容颜虽然算不上惊艳,但也是秀丽温婉,再加上婀娜身姿,使人看上去颇为顺眼,却正是墨袍道士门下唯一的女弟子、松林五友中的玄慈。
“快看!紫金雷劫降临了!”素衣女子玄慈惊呼一声,凝视前方一眨不眨的双目中满是担忧之色,其余三人闻声连忙定睛望去,只见方才还天清气朗的西北峰上空陡然乌云密布,一股庞然威压从乌云间散发出来,滚滚压向凌云矶上的两具青色身影。“咔啦啦…”伴着一声震彻天际的闷响,一道横亘千丈的紫电划破当空,犹如割开了盛放雷电的巨型口袋,低垂的如铅乌云中先是凝聚起一颗颗拳头大小的紫金雷团,接着雷团雨点般飞坠而下,一道道紫金电弧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电雨,直直向凌云矶狂泻而去,看其声势,竟是大半对着面庞呈现紫金之色的青影。
“去!”普通青影双手一捻,一道黄芒激射而出,滴溜溜一转下,化为一张直径三丈的黄色大伞,一下将两道青影罩在其下,万千紫电弧影争先恐后击打在黄伞上面,震耳欲聋的闷雷声顿时响彻虚空,黄伞徐徐旋转不定,任凭紫金电雨兜头浇下,黄伞上方化成的一层尺许厚光罩将这些紫金电弧尽数遮挡。
“黄罗伞!他竟炼制出了此宝!”远处观望的黑衣道士失声惊叫一声,目中全是震惊艳羡之色。足足小半时辰,凌云矶上空铺天盖地的紫金电雨声势渐歇,无数紫金雷团紧紧附着在在铅云下方,不再向下坠落,而是彼此之间迅速横移融汇,转眼间铅云下凝成十几颗直径丈许的硕大紫金光团,“咔啦!”一声远较方才响亮的雷声震彻天际,十几颗紫金光团如奉敕令,齐齐迸裂开来,每一颗紫金光团化为一条十余丈长的紫金龙影,张牙舞爪间一头向青影冲去,“砰…”第一条紫金龙影终于一头撞到黄罗伞上,稳如磐石的黄色光罩顿时剧烈晃动起来,不待青影有何反应,第二条、第三条…在紫金龙影反复冲撞下,黄罗伞发出不堪重负的低沉嗡鸣,伞面转眼间破开几道裂缝。
“化形雷龙!”玄慈又是惊呼一声,“想不到玄苦师弟升入观台虚照的雷劫如此猛烈,连黄罗伞这等抵挡雷劫的至宝都被毁坏,真不知道接下来他该如何渡过?”为首的童子玄音眼见此景,一脸凝重的喃喃低语道。
“那咱们赶快施法帮帮师弟!”身后玄重瓮声瓮气地急呼一声。
“不可!”玄音一摆手说道:“这修士渡劫只能凭籍自身,外力帮助只能是火上浇油,让雷劫降下的更为猛烈。”其余人闻言均默不作声,只能眼巴巴看着凌云矶上的紫金龙影接连降下,“砰!”早已千疮百孔的黄罗伞再也无法支撑,在这声巨响后终于烟消云散,几条龙影再无阻滞地一压而下,此时两具青影已是全身衣衫尽裂,竖目玄苦更是全身赤裸,肌肤尽皆紫金之色。
“嗬…”普通青影口中突然发出一串清音梵唱,双手一捧,一团紫金光芒升上头顶,滴溜溜化为一支浑圆紫金钵盂,里面紫光闪耀升腾而上,被紫光照耀的龙影顿时身形一顿悬停在半空。
与凌云矶上的雷电交作、生死一线截然相反,在无量山主峰,墨袍道士常年闭关的天一阁内,此刻却是檀香袅袅、云淡风轻,一名面如冠玉、形态儒雅的白袍中年男子正端坐在客座木椅上,白白胖胖的面庞上一脸和煦,墨袍道士则坐在相对的主座木椅上。
“长昊天尊大驾光临,小道有失远迎,清茶一杯,忝为赔罪。”墨袍道士一边低声说着,一边伸手将冲泡好的一盏清茶缓缓放至中年男子身边。
“融天道友客气!事端紧急,在下也是奉命行事、不请自来,该赔罪的也是我公孙羽。客套话不说了,这里是九重天的钧旨,还请道兄尽速过目、早作定夺!”中年男子言罢屈指一弹,一枚金色玉简射向墨袍道士,道士劈手接过玉简,闭目凝神端详片刻。
“不行!”短短十数息间,道士脸色突然变得阴沉似水,放下金色玉简,口中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
“道兄可想好了,那可是星君的意思!”道士的应答,似乎早在中年男子意料之中,其微微一笑,不徐不疾地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