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便是朱景洪,正独自一人走进宫门。
因是出席赐宴,所以今天他穿得很正式,团龙袍和翼善冠都安排上了。
他一出现在现场,顿时就吸引了多数人的目光,真可谓是天下谁人不识君。
“拜见殿下!”
“拜见殿下!”
沿途所遇之使臣和武将,都极为谦卑的向朱景洪行礼。
刚才太子和睿王到场时,虽然众人也都有相同的行为,但其中还是存在着差别。
对太子和睿王,这些人是敬重二人的身份,对朱景洪则是敬畏他本人。
同样相比于太子和睿王,面对这些多有剽悍之气的使臣,朱景洪本人要淡定得多,有一种视众人为无物的气度。
气度,是个非常虚的东西,但朱景洪身上实实在在存在着。
武英殿二楼的小窗内,看着行走在使臣之间,胜似闲庭散步的朱景洪,朱咸铭不自觉露出笑容。
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使臣对自家儿子何等敬畏,太子和睿王二人是遥遥不及。
辛弃疾说生子当如孙仲谋,仲谋少时何能及吾儿也……朱咸铭心中暗暗说道。
心头总算舒畅了些,朱咸铭就转身准备下楼,开宴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
且说武英殿外,朱景洪总算走到了丹陛石下,与两位兄长见了礼。
“十三弟,为何来迟了?”朱景渊问道。
“身体不适,故而迟到了!”
“既然如此,你可跟父皇奏明情况,在家好生歇息才是!”朱景源上前关切说道。
“我说了……老头子不信啊!”朱景洪额摊手说道。
就在这时,现场响起了擂鼓声,意味着皇帝将要升座了,于是众人都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现场顿时变得一片死寂。
“陛下升座!”
当皇帝的仪仗从武英殿内走出,现场鸿胪寺官员高呼道:“跪!”
现场无论大明的文武官员,还是远道而来的各方使臣们,听到这个字全都很自觉跪到地上。
今天虽是艳阳高照,可毕竟才刚入春不久,地上还格外冰凉。
即便如此,现场上百号人的脑袋,还是都贴到了地板上。
“微(外)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朱景洪读书少,可经历着眼下这场景,心里还是冒出了“万国衣冠拜冕旒”这句诗。
大丈夫当如是也……朱景洪心中万分激动。
众人参拜之时,朱咸铭已坐到龙椅上,正目光平和看着下方。
“平身!”
他是轻飘飘的说出这两个字,随后就有鸿胪寺官员叫众人起身,然后指挥众人各归其位。
武英殿赐宴有其既定程序,尤其在皇帝亲自出场的情况下,相关的仪式会更加繁琐且正式。
所以这虽是宴会,吃饭的时间却很少,反倒是酒得喝下不少。
半个时辰后,宴会气氛要松缓了许多,众人便可各自行动了。
朱景洪想要低调,然则他的实力却不允许,女真诸部、西北各部盟以及藏地诸使臣,可以说是源源不断到他面前敬酒。
全程朱景洪以身体不适为由,以茶代酒给糊弄过去了,偏偏众人都不觉得被怠慢。
“十三爷,老臣也来敬您一杯!”
站在朱景洪面前的是柳芳,现任西北平叛行署副总督。
“柳都督,一年多没见了,你看起来可憔悴了许多!”朱景洪笑着说道。
“臣等愚钝痴驽,以致西北战事推进焦灼,实在是惭愧!”
在朱景洪面前,柳芳确实觉得惭愧,比起朱景洪在西北领兵,当下他和石光珠确实打得稀烂。
其实柳芳也曾想过,如果西北一直是由朱景洪领兵,恐怕恐怕平叛之战早就结束了。
但这些话柳芳也只是想想,他猜测皇帝有打压朱景洪的意思,所以他绝不会去说某些犯忌的话。
“只你一個人回来?”
“石都督仍在前线统兵,臣是专门回京向陛下述职!”
“辛苦你们了!”朱景洪点了点头,然后以茶代酒与柳芳共饮。
正当他打算再说些什么,却有一宦官来他面前,勾着腰说道:“十三爷,主上叫你过去!”
朱景洪转头看向丹陛石上,果然朱景渊已经走了下来。
为在六部九卿和列国使臣们面前,展示自己跟皇帝父子情深,朱景渊这厮死皮赖脸待在御座一侧,那真是硬控了皇帝十几分钟。
最终,朱咸铭实在是受不了了,才直接让朱景渊去会外臣。
这一幕,全都被太子看在眼中,所以此时他笑得很灿烂,然后再度与群臣攀谈起来。
且说朱景洪上得御阶,低垂着头走到了御案前,然后老老实实跟皇帝行了礼。
“昨天还打马球,今天就病了……什么意思?”朱咸铭冷着脸问道。
“额……这……天有不测风……”
没等朱景洪把话说完,就被朱咸铭打断:“我看你是胆大妄为,连朕也敢藐视!”
这时朱景洪抬头,直接硬顶道:“爹……你可别诬陷儿子,孩儿确实是身体不适!”
“可即便如此,您老的旨意一道,儿子就从床上爬起来了,绝不敢有半分怨言!”
眼看这厮理直气壮,朱咸铭也没了跟他胡扯的心思,随即问道:“那个梁毅到底怎么样?”
梁毅就是被朱云笙看上那小子,朱咸铭此刻突然提起这人,可以说是转了很大的弯。
“这……儿子也不太清楚!”
“昨天你们一起打了球,总还是有些印象!”
“只是见过两次,儿子对他确实不熟,爹若是想了解此人底细,派东厂或是锦衣卫去查不就行了!”
事实上东厂早就查了底朝天,朱咸铭对梁家上下的情况很清楚。
问题在于,纸面上的东西是冷冰冰,要想了解一个人还得靠接触。
“见过两次,此人如何?”朱咸铭沉声问道。
“有些本事,较之众人还算优异!”朱景洪回答得很保守。
“人品如何?”
“爹,这谁说得清楚……”
吐槽了这么一句,朱景洪靠近了两步,而后压低声音说道:“您不会真要选这小子?”
谁知朱咸铭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无奈答道:“笙儿咬死了不松口啊!”
“自古婚姻大事,皆听父母之命,笙儿她还年少,不晓得轻重……”
朱景洪话没说完,被皇帝紧盯着他就闭了嘴。
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可没资格说什么“父母之命”,毕竟两年前他可是当众抗旨。
“伱再多把把关,若是可以的话……倒也不是不行!”朱咸铭沉声说道。
“无非是爵位低了些,那梁毅之父在西北有军功,给他家提一两级爵位,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