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洛京,司首府邸。
昏暗的卧室中,蜡烛的火焰轻轻摇曳,在屏风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微风裹挟着熏香的气息,吹拂着大红帐幔,使上面绣着的飞禽走兽仿佛活了过来。
洛川静静地躺在卧榻上,闭目沉思。
顾旭近日来他府上所说的那些话,久久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大荒这片土地,本来像是一个病入膏肓、全身腐朽的病人。
在帝君强力的手腕下,突然间被剔除了身上的毒瘤,又被注入了强劲的药力。
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已经能够挣脱病床,拄着拐杖盘蹒跚前行。
一切都在渐渐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而帝君提出的那些新想法,比如构造转化天地灵气的阵法,或是修行典籍的推广共享,更是让洛川精神为之振奋。
他急切地期盼着自己的伤势能迅速痊愈,以便能尽快投身于帝君的伟大事业之中。
正如数千年前,他们从灵霄界龙脊山的山贼营寨开始,一步一步,打下一片大大的基业。
就在此时,洛川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袭碧绿罗裙、黑发松松挽起的上官槿,手中端着一碗药,轻盈地走到床榻旁。
“司首大人,该喝药了。”她轻启朱唇,声音柔和如春风拂面。
她将药碗暂时置于旁边的桌子上,然后伸出手,稳稳托住洛川的背部,帮助他在床上坐起来。
接着,她端起药碗,小心翼翼地递到洛川面前。
碗中的药汤呈现出深黑色,蒸汽袅袅升起。洛川能清晰地嗅到药汤中散发出的苦涩气味。
洛川接过药碗,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将药汤咽下。
他似乎隐约感受到,药汤入腹后,那股灼热的温度顺着他的经脉,渐渐扩散至全身每一处。
上官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专注地观察着洛川脸色的变化,似乎是在关心他的身体健康。
“小槿,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每天都花费这么多心思照顾我这个老头子。”喝完药后,洛川看着上官槿那张日渐清瘦的面孔,轻叹一声道。
“不辛苦,不辛苦,”上官槿微微一笑道,“司首大人您是我的师长,对我有着深厚的教导之恩,照顾司首大人,是我应该做的。”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些年来,说实话,小槿,我我也没教你太多有用的东西,反倒是你勤勤恳恳,帮我解决了许多棘手的问题。”
“司首大人别这么说,如果没有您,我恐怕还在那间简陋客栈里天天干脏活累活。”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言辞彬彬有礼,笑容客气和睦,好一副师慈徒孝的景象。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疾风自窗外呼啸而入,瞬间吹歪了蜡烛的火焰,使得房间暗淡了三分,同时带来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洛川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
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窸窸窣窣声,仿佛无数条蠕虫在他体内各个角落悄然苏醒,一股股无形的力量沿着他的经脉汇聚,最终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牢牢地将他的魂魄束缚其中。
“小槿,你这是在做什么?”洛川的眼中突然闪过猝不及防的惊惶,似乎他从未料到自己最信赖的助手和学生竟然会暗中算计自己。
“这是‘真言蛊’,司首大人。您一旦中了此蛊,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将无法再对我说谎或隐瞒。”
上官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她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冽如冰——或者说,刚才挂在她脸上的优雅礼貌,不过是一层精致的伪装,此刻终于被揭开,露出了背后那无悲无喜、淡漠如霜的真实模样。
“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洛川睁大了眼睛,脸上流露出一副夸张的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刚刚喝药的时候,明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状。”
“因为这‘真言蛊’,并非仅存于刚才的那碗药汤中,而是被我分散成无数份,藏匿在司首大人您最近数日所饮下的每一碗药汤中。而方才,我刺激了它们的活性,是它们重新聚合在了一起,发挥效用。”上官槿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