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觉已经到了秋末冬初,京城的天陡然冷了许多。
慈安堂燃起的炭火不多,只有老太太屋里放的有几个,其他地方零星放了一两个。
洒扫的人年年就怕冬季,老太太院里舍不得烧炭,更是容不得他们取暖,每年总得生几个冻疮不可。
几个小丫头清扫着前门的台阶,悄声说着闲话。
“老太太不管刮风下雨,每日都雷打不动地诵经礼佛,这毅力真是不得了哦。”
“说什么仁啊爱啊的,嘴上两片肉,比刀子还能刮人油水。”
“嘘!你不要命啦?”
“怎么,我又没说错。老太太若是真一心向佛,就该对下人宽厚些,我的手到了冬天都成什么了?”
却不想,严厉的女声在背后响起,震了她们一跳:“你们舌头这么长,是嫌命也长了?”
众人回头一看,竟然是周妈妈。
周妈妈可是老太太身边的大红人,她们拿起手边的抹布水盆,作势忙了起来,心里恨不得把舌头截掉一段。
周妈妈笑了笑,露出森森白牙,“谁若是再被我逮着多嘴多舌,可就不止是手冻坏了这么简单!”
小丫鬟们欲哭无泪,都竖起手指保证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没有下次了!”
周妈妈这才进了慈安堂,立在老太太身后侯着。
点燃的香已经没了大半,缭绕的香气熏的人头晕脑胀,老太太却早已习惯了。默诵了半个时辰的经文,老太太才从蒲团上起身。
周妈妈去搀,将暖了一会的膝套戴到老太太膝盖上,道:“天气往后越发冷了,老太太您诵经的时候还是垫着点好,寒气入骨呢。”
“心诚则灵。这点苦都吃不了,又怎么算诚心。”老太太敲了敲小腿,坐在了榻上。
这膝套是隔着炉子烘烤过的,暖融融,戴在膝盖上也正合适。
老太太赞许地看着周妈妈:“难为你费心。”
老太太摸着上面细密的针线,说出来的狠话也忍不住软了两分,“养儿常忧,不过桂枝啊,你别忘了因着女儿就忘了为奴的本分。”
周妈妈哪能听不出,老太太分明是知道了她刻意薄待蘅芜院,没拨炭火的事。
她立即跪在老太太的膝前,认错道:“采月是老奴一手带大的,她伤得严重,老奴一时情急,犯了糊涂。”
周妈妈用力磕头:“请老夫人责罚!”
周妈妈磕了两三下,老太太的手就摁住了她的动作。
“你跟在我身边几十年了,念你初犯,我便饶你一次。”老太太眼神复杂,叹道:“若再被我发现你以下犯上,就休怪我翻脸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