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万物都有流转之日。如今降魔杵在我手里,好像也并不是件稀奇的事。还是说,忱女侠觉得自己……更有与之匹配的实力?”
忱星没这么想,也没这么说。她不喜欢别人将自己的野心投射到她的身上,那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羞辱。但她仍不动声色,将环首刀的刀锋微转,目光死死盯在另一件法器上,等待对方将它拿出手的时刻。忱星还注意到,两舌的用词中出现了自己的姓氏,那么很显然,她一定打听过自己的事,也一定知道琉璃心在哪里。
“封魔刃是你们夺取的。”
两舌没有太大反应,但绮语的表情稍许精彩。忱星是如何将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一下掠过中央种种,直接将罪名定在她们身上的?还是说,她在虚张声势?弥音本没料到她会再度与这个危险的女人重逢,而她身边甚至还多了个老相识。
但她想起,今天早晨,自己的朋友似乎曾与什么人——或者蛇,在草丛中对话。当她靠近的时候,他们的谈话已经结束,草地里只有一阵窸窣声,有什么贴地的东西远去。在弥音问她的时候,她却没详细解说什么……但她说,今天可能有惊喜发生。现在想来,应当是关于叶聆鹓她们在朝这边行进的情报了。
“你不打算出手吗?”魉蛇平静地说。
“所谓人不犯我。”
“是吗?真可惜。”她笑起来,“其实我也不想动手来着,不然,我早这么做了。我们与您无冤无仇——啊呀,可能或许曾经在某地冒犯过您,还请不要见怪。这一点我承认是我做的不好,还请您原谅。”
“怎么,你还想……找我练练手?用你新的武器?”
“嗨呀,犯不着吧?应该吧……?”
两人的语气都带着一种拿捏腔调的嘲讽。叶聆鹓的身后不远便是墙,她抬头看了看,这个高度对忱星和子殊应该没有问题,但她和姐姐可不行。这两个人……也不会把她们丢在这儿,甩手走人吧?她当然该相信她们,方才忱星还让子殊照看她俩呢。只是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还得想想其他对策。
但——原来吟鹓也与弥音见过的么?
“你见过她?和忱女侠一起?”聆鹓一面打量着墙壁,一面悄悄问吟鹓。她用余光看到吟鹓点了点头,又轻叹一声:“唉。你没告诉我,也是很正常的事……你不便说,这件事你也不会多想,忱女侠更不会主动告诉我。”
吟鹓心里有些难过。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从小到大她都是个“哑巴”,也只能是哑巴。这一路走来,她所能做的只有默默照顾其他人,打理一些琐碎且力所能及的事,好让自己别显得那么没用,那么……随时都能被抛下。她诚然是担惊受怕的。在过去被关在深院中时,她多希望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而不是做一辈子的笼中雀。现在她能展翅高飞,能来到意料中或比意料中更残酷的江湖,却发现自己当真谁也比不过,谁也帮不上。
她实在不想承认——她什么也做不了的事实。
“不会有事的。”子殊突然说,“你闻起来很失落,但,不会有事。”
她察觉到什么?吟鹓惊异的同时有一丝感动。这句话很有趣,难道她真的散发出一股颓然的、仿佛即将凋亡的气息?还是自己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可不论如何,子殊的确是在安慰她。这株时常静默得令人费解的红花,能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实打实令她感到了某种安慰。而且就算在这个时候,她的语气仍平静如水,态度仍气定神闲。她好像真有把握与对方为敌。可能子殊并不清楚封魔刃的力量,但她这份沉着与自信,对吟鹓来说是很大的鼓励。
“你要护着她吗?”两舌伸手指向那两个姑娘,“你,如此强大的人,不拿自己的见闻与力量创造更喜欢的人生,而是拿来保护这两个平凡的小丫头?你的时间和善良都浪费在这种地方,也让我费解。不过没关系,力量就是话语权,而我们已经试探过,您的话有足够沉重的分量。因此——您有没有兴趣放弃那两个脆弱的丫头?那边那位红色的姑娘,我从您身上也嗅到了力量的气息,可有兴趣,建立一番属于我们的事业?”
“……?”
舍子殊不知自己为何被突然提名,她以为自己足够安静。
“挑拨离间的把戏。”忱星评价道,“比我想象的还要低级。”
舍子殊不知如何应答,但她觉得自己需要回复。于是晃神一阵后,她略作踌躇,试着对两舌问道:
“你说的事业……是怎样的事业?”
忱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叶家的姐妹也有些无言。跟这种人废什么话呢?可这的确像是舍子殊会干出来的事。她总想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若她真被什么歪理邪说蛊惑,就地改变立场的事儿,说不定也做得出来。忱星是这么认为的,她对子殊永远保持戒备,或说她对谁都有这种戒备。然而聆鹓和吟鹓觉得,她已能理解何为仁义,许是不会做些出格的事。
……应该吧。毕竟,父子兄弟都有可能反目成仇,江湖上谁也不曾真正了解过谁。
“你和妖怪谈事业?”忱星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或者说这不是问,而是变相的讽刺。
然而不等子殊回复,两舌便插嘴道:“您这话说的。难道说,凭借法器存活了数百余年的您,还在以人类的身份自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