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泷邈只是尴尬地憋出一句:“他会原谅您的……”
“是呀,他是那样有风度的公子。否则,也不会成为掌管一方水土的、令妖物们信服的‘山大王’。即便是殁影阁的人对他透露那些所谓的事实……他也没有一丝动摇。这一切,也在我的考虑之中。他是那样坚信,如今对我生出恋慕的,是他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心。”
“您……听到了?”
“怎么都能想到的。”
泷邈觉得有些微妙的难过,但具体又说不出什么。虽然这家伙对自己说话难听,尤其总是刻意挤兑他,就只是因为自己离卯月君太近——如此不成熟!可他的的确确又是某种程度上的……好人。他该佩服他,也该感谢他。
“罢了,先不说这些了。当前我们的任务,是要找到恶口才是。”
“啊,对。”
差点忘了,他们来到这一带荒郊野岭,正是因为得知了恶口之恶使在附近出没的消息。他曾经是人类的小少爷,后来因佘氿从中作梗,将他变成了承载着过多记忆的……或许该名为缒乌的容器。卯月君告诉泷邈,这种行为是极其危险的。或许现在的恶口承认了自己作为缒乌存在的身份,而实际上并非如此。佘氿曾与同僚对他的身体进行了“调整”,这对他的灵魂也造成了损伤——甚至是故意为之。如今,他的灵魂是如此不稳定,随时有支离破碎的风险。这听上去对人类而言是好事,却没那么简单。那些植根于新鲜灵魂的记忆,会误以为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什么人格,从而对本体产生占据的欲望。可到最后,他谁也不会成为,谁也无法扮演。像人类中的疯子一样失控且癫狂,说不定就是他的最终状态了。
但,这也不算唯一的结果。
“佘氿那么相信,属于缒乌的部分会占据全部么?”
“他了解自己的故友,所以……他坚信缒乌能做得到。何况在他的记忆中,属于缒乌的部分是最深刻、最沉重的,因此在这少年体内,缒乌的人格始终占据主导。”
“真是不可理喻,”泷邈感慨道,“这真的是挚友能做出来的事么?简直……简直像是斗蛊一样!”
“别忘了,佘氿可是殁影阁的人。”
很快,他们看到了——看到了那个在荒凉山丘上漂泊的少年。他穿着蓝玄交错的衣裳,样式看上去很是精致,大约价格不菲。不论是佘氿送的,还是他自己设法搞来的,远远站着都能嗅到一股银子的铜臭。在“虚荣”这个方面,他们可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您还没告诉我,您准备怎么做?”
“告诉他真相。”卯月君的眼睛直直盯着那个少年,“那位大人知我并非善战之人,有你跟着也只是以防万一。我上报唤魂仪式的结果后……祂也将之后的事都委托给百骸主,这便证明,我们的人手确实不够了。祂怎会轻易将重要的事托付外人?想来让我们对付恶口这般危险的孩子也是无奈之举。但既然那位大人将此事委托给我,便是信任我们的行事风格。”
话音刚落,那远处的少年忽然回过了头,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但这距离还十分遥远,他是如何察觉他们就这样靠近的?虽然,他们也没有隐藏行踪的打算。
“真的要直白地……告诉他?”泷邈皱起眉,“您说过,在南国的时候,神无君可是与他真正交过手的。他是那么危险。”
“所以,就拜托你随机应变了。”
“好。”
说罢,泷邈往前走了一步。卯月君突然拽住他,让他不要再前进。泷邈回过头,茫然地看向她。卯月君指着他眼前的位置说:
“他布下了蛛丝,所以能察觉到我们。你再往前一步,那附近的丝线收拢,便能将你绞碎。啊……真没想到,缒乌的人格已经强大到将人类之躯改造至此的地步。不过,这与佘氿他们之前准备的法术也有关系……”
泷邈一怔,便不敢再前进一步。如此细节,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卯月君是如何知道的?可一想到赤真珠就在她的手上,或许这个距离恰好能让她听到什么……那这也不难解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