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解霜看向凌峨，这位站在炎国顶端的神话镇国，此时却相当之狼狈。
他此时身上落满了冰碴与霜雪，尤其是握住半截小腿的那只右手，已经完全被冻进了冰层之中，从外面看去，皮肤都有些发青了。
刚才，在顾解霜准备好【尽斩】，并让凌峨松手的时候，他却没有一点反应，反而是将段载的脚腕握得更紧了。
顾解霜知道，凌峨绝对不可能反应不过来这一击，就算被邪神注视，但是拼命之下躲开一点还是能做得到的。
顾解霜看向凌峨的目光中带上些担忧：“凌前辈，您没事吧？”
若是全盛时期的神话镇国，自然不可能被自己一个区区六级伤到，但是现在毕竟情况特殊，凌峨被邪神注视，用不出魂卡，只用肉身接下这传世一击……哪怕只是擦着边过去了，也绝对不好受。
凌峨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解霜，你不该故意打偏的。”
顾解霜：“……”
确实，刚才挥剑的时候，她将剑气向上偏移了很多，所以剑气只是擦着凌峨的身体掠了过去。
这主要是因为，在顾解霜的预想之中，凌峨松手后，段载大概率会上跳躲避，所以她预判了一下段载的走向……并且这样一来主要伤害区域避开凌峨，也能防止他万一躲闪不开，伤到他。
谁知道凌峨竟然这么硬，竟然冒着同归于尽的风险，直到现在都没有松开抓住段载的脚……这显然是在以自己的身躯固定段载，好让顾解霜的攻击完全命中！
凌峨对顾解霜不了解，但是想来六级打七级本来就很难，所以在尽一切努力辅助顾解霜。
见顾解霜稍稍沉默，凌峨转而道：“你没有受到邪神的影响吗？”
虽然顾解霜站在湖心岛，天然便屏蔽掉了很多的邪神视线，但肯定是没办法全都躲掉的……这种情况下，顾解霜一个六级，怎么还能召唤出传世来进行战斗？
顾解霜闻言，抬起了他的左手。
凌峨这才看见，还有第二把剑，被握在顾解霜的手中。
如冰晶一般晶莹剔透，正是顾解霜的解娥眉！
“这是我的‘命星之形’。”顾解霜解释道，“它可以让我免受负面效果的侵扰。”
邪神注视可以被算作是一种极其强大的负面效果，这也在解娥眉的生效范围之内。
但是后面还有一句话，顾解霜没有说。
那就是……虽然效果可免，但伤害不会消失。
解娥眉只能让顾解霜在邪神的注视之中保持清醒，但是那庞大的恶念还是如同洪流一般冲刷着顾解霜的脑海，这让她的脑海之中产生了强烈的头疼，而且极难消解。
不过，现在好多了。
凌峨将视线投向石桥之外。
紫虚湖已经被完全冻住，而且应该是顾解霜刻意控制的缘故，那些冰层中充斥着大量的气泡和裂纹，这导致冰层透光性极差，再加上被寒天尽斩改变的天象，暴雪冰雹模糊了周围的空间，所以现在，邪神注视的感觉已经减轻了不少。
“很聪明。”凌峨站起了身，“不过段载应该还有后手——你还是在湖心岛上待着，不要轻易出来。”
段载还活着，并且，邪神注视也没有完全消失。
在刚才的战斗之中，凌峨知道了一件事——段载也没办法完全无视邪神注视，而且身为教徒的他，表现得比自己更加谨慎。
那么，顾解霜在湖心岛上，就是安全的。
段载做不到快速越过自己，处理掉顾解霜，那么她就可以一直在湖心岛上，给自己打辅助——起码能维持冰面的冻结，不让邪神注视的影响太过大。
但反之，一旦顾解霜离开湖心岛，那么段载可能就会直接陷入疯狂，不知道对顾解霜做出什么事。
这样想着，凌峨转过身，轻轻转动着右手的手腕，甩掉了上面厚厚的冰层。
因为用力巨大，现在自己紧握着的右手都有点张不开了。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风雪，看向湖外的一道人影。
段载，缓缓从地面爬起。
鲜血从他左小腿的断面中流出，染红了附近的雪，他保持半跪，抬头，看向凌峨。
“该死……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肯老老实实放弃抵抗呢？为什么要挣扎？！”
他可不是顾解霜，在紫虚湖的邪神倒影之上还敢用这种魂卡，所以刚才那一剑，他躲得很狼狈。
而且凌峨抓着自己脚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为了躲开，他只好断腿求生。
还好，这对于禁卡师来说不算什么。
“束手就擒。”
凌峨一边检查自己如今的状态，一边开口道。
“说出你们的谋划，我可以保下你。”
嗯……虽然现在能自由活动了，但是自己的状态还是很糟糕。
邪神的影响并没有完全散去，虽然如今隔了一层“厚玻璃”，但能感受到玻璃之后的视线更加暴虐了，在这种影响下，自己的精神压力不足一半，魂能恢复速度更是慢的发指……
而且，最关键的是，现在的他恐怕不能借助“天门”的力量了，甚至召唤超位传世都很费劲。
不过，应该问题不大。
凌峨无视了段载疯疯癫癫的发言，但是看上去，段载也没有在意凌峨自顾自地劝降。
俩人各说各的。
“我本来不想这样的……不想变成怪物的……”段载的眼神中血丝密布，脸色逐渐狰狞，“是你们！是你们逼我的！”
凌峨恢复了行动，虽然状态不好，但也绝对不是自己能够抗衡的！
所以这个时候，不能有丝毫犹豫……无法回头了，已经无法回头了！
咔！
段载站起，他断掉的左小腿伤口处，忽然冒出了大量的血痂，这些血痂一点一点的嵌合组装，最后竟然凝聚出了一只由血痂组成的脚！
还没完，无数鲜血从他的皮肤表面渗出，染红冰霜之后，也同样凝聚成了一层层的血痂，仿佛由鲜血锻造而成的铠甲！
凌峨眼神稍眯，但没有说什么，轻轻将右手抬了起来。
在他身后，模糊大雪之中，九层凌霄塔的各个窗户俱都亮起了颜色各异的光芒，每一扇窗户之后都有数道魂卡，在等待凌峨的指令，随时降临现世！
光芒穿过大雪后已经模糊不清，但是凌峨身上的气势已经不断攀升到了顶点！
“若是选择战斗，那伱便只有死路一条。”
“别假惺惺了，你不会要说，如今的我还有另一条路可走吧？”段载的声音逐渐粗犷仿佛野兽，“而且，谁告诉你，我是一個人来到这里的！”
凌峨眉头稍皱，再抬起头时，脸色变得更为难看。
远处的丛林中，无数人影从中缓缓走出，他们的神色大都狰狞，但眼中充斥着疯狂。
坏了。
凌峨心中明白过来段载干了什么。
正常来讲，假如有普通人误入这片区域，那么凌峨可以很快感知到，并且催动天门的力量，将他们无声无息之间送出去。
段载能来到这里，是因为身上带着段家的信物，再加上之前段家刚刚送了于苍进来，他稍稍放松了警惕。
要是这些人一开始就一窝蜂进来的话，那凌峨肯定能反应出不对劲。
而刚才，自己被邪神控得死死的，导致对周围的地区失去了应有的感知能力，所以才让这群人摸到了近处都没有发现！
凌峨的视线飞快扫过人群。
还好，没有镇国级别的高手，都是六七级的杂鱼……但自己现在的状态也不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