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撒点点头,他们同样围坐到茶几一旁,随后一起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路明非。
“喂喂,师兄你们的表情要不要那么严肃?怎么,校长死了?还是卡塞尔学院变天了?再要么就是全世界所有分部叛变?龙王集体复苏?”路明非眼角跳了跳,看到这俩露出这么严肃正经的表情,他委实有点心里发毛。
诺玛只通过邮箱给路明非发送了从天津国际机场到成田机场的机票截图,并隐晦地提及了学院给他安排的学业进修任务,却没有具体说明他们到日本来的目的是什么,也没有给到合理的安排。路明非倒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这一次的任务地点是在日本,而蛇崎八家本身和学院只是合作关系,甚至拥有属于自己的超级人工智能辉夜姬。
辉夜姬的运算能力难以媲美诺玛,但在日本境内拥有和诺玛抗衡的力量,很难说这种力量不会延伸到日本之外的地方,路明非毕竟是卡塞尔学院近一段时间风头最盛的S级学员,蛇崎八家说不定会暗中监视他。
相比于通过邮件把任务信息发送到路明非的手中,学院显然更倾向于直接让恺撒和楚子航代为传达。
“校长倒是没死,学院也还没有变天的意思,虽然我看副校长好像很期待这一点。”恺撒说,似乎是在斟酌自己的词汇,“分部叛变这种事情自卡塞尔学院建立至今也只发生过几次,龙王复苏嘛……倒也不能说不是。”
路明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装备部在通过诺玛对辉夜姬执行一次模拟攻击任务的时候,闯入了蛇崎八家的核心资料库,并从里面带走了一份文件。”楚子航说,他看向恺撒,恺撒朝他点点头,“随后学院通过这份文件中的信息在日本海沟进行海下作业,他们用声纳扫描海沟底部,发现了某个胚胎的心跳。”
路明非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看楚子航,又看看恺撒。
“确定是心跳吗?不是什么其他的声音,比如海底地震。”他说。
路明非当然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也当然要表现出一副震惊的表情来。可他的震惊有一半不是装的,按照时间的发展,高天原不该在今年被发现才对。
“是的,专家组进行了反复确认,那绝对是某种大型生物,要知道日本海沟的深度超过八公里,能在那种深度生存的大东西绝不是鲨鱼也绝不是巨鲸,他们还认定那东西的心跳频率有着爬行动物的特征。”楚子航说,“也就是说,那里可能藏着一位神。”
“一位尚且处在孵化状态中的神。”恺撒说。
窗外刮起了大风,呼啸的声音像是猛鬼的嚎哭,三个人互相对视,只觉得这个国家都变得诡异起来。
“那……”路明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学院给我们的任务就是潜下八公里的深海干掉那个尚在孵化状态的神,是吧?那他们给我们的武器是什么?精炼硫磺深水炸弹?还是GUB57A钻地导弹?”
“遗憾的是,都没有。”楚子航很认真地说。
“但也有个好消息。”恺撒说,这时候有服务生在外面敲门说“贵客您好,我们送来了您要的豚骨拉面和炸天妇罗”,他顺势起身去门口连着托盘一起端了进来,和楚子航一起分了那盘炸天妇罗,把拉面推到路明非的面前,又尝了尝味增汤,“一般,我不喜欢日本风味。”
路明非就着炸蒜头喝了一口拉面汤,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
“好消息是什么?”他问。
“装备部准备给我们提供一颗核弹扔下去直接把它扬了。”恺撒说。
“这很合理。”路明非点点头,他心想早就该这样了,上一次不也还是靠着迪利亚斯特号的核动力舱过载爆炸才毁灭高天原的吗。
“但可惜的是这个方案被校长和校董会驳回了,因为这种量级的水下爆破几乎百分百会引起大面积的板块滑坡,尤其这个国家的地基原本就不稳定,毫无疑问日本四岛都会滑进到海沟里。”恺撒耸耸肩,“副校长倒是据理力争表示反正日本这个国家迟早会沉,晚沉不如早沉,干脆炸掉让它和一条古龙陪葬,但依旧被他们驳回了。”
“这很丧心病狂,也很符合装备部和副校长的一贯风格,不过没有通过的计划不算是好消息吧?”路明非感叹装备部果然没有发生一点改变,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楚子航用食指敲了敲桌面,“然后校董会又提出了另一个计划……使用深潜器把那东西捞上来,这样学院就可以获得一个真正的神的活体作为样本。”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吧……”
“不,就是好消息,因为装备部的意思是直接使用水下机器人进行操作,副校长可以复刻一个小型的类似卡塞尔学院核心处的炼金矩阵,可以放大言灵效果,电信号无法穿透胚胎的领域,但言灵‘蛇’的力量可以,装备部已经在研发能够接受‘蛇’命令的机器人,会随下一批进修学员一起到达日本。也就是说我们不用直面危险。”楚子航解释。
路明非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学院的老爷们可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以前类似的事件校董会显然更倾向于直接使用执行部的专员进行下潜任务,这一次却一反常态甚至开始研发能够接受言灵指令的机器人,倒是让路明非都有点没有想到。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
源氏重工,醒神寺。
这里是这栋大厦几乎最高处的第三十层,藏在整个楼层的一角,是一处不易察觉的露台。
朱红色的鸟居,花岗岩墙壁上雕刻着神道教中的诸般鬼神,天照、月读、须佐之男,以及那些凶恶狰狞的妖鬼,神与妖鬼居然都是恶相,青面獠牙、骨刺森森,神也是介乎于生与死之间的状态,一半是貌美的男女,一半是生长蛆虫的腐肉。写意的风和云簇拥着这些妖鬼神魔,只让人不寒而栗。
清澈的流泉周围是白石和青草组成的山水,禅意盎然生发。
夜风带着丝丝的雨,还有丝丝的凉,不断吹得四处的铜铃叮铃作响,源稚生跪坐在黑白两色石桌拼成圆形的太极图案旁边,桌面上居然摆放着罐装啤酒,雨大概是不会停了,花火会结束之后迷蒙的小雨就又重新笼罩了这座城市,于是从此处向下看,东京蒙眬得像被雾气笼罩灯笼里的烛火。
醒神寺后面的整层都黑着灯,那里是家族的老人们平时处理事务的地方,他们的年龄都很大了,不能继续熬夜,也不需要像是年轻人那样加班,所以这个时间一般都不会有人停留。
乌鸦站在源稚生的身后为他举起一把黑色的伞,淅沥沥的雨落在伞面溅得粉碎,像是在伞面起了一层雾。
源稚生扔给乌鸦一罐啤酒,“夜叉呢?”
“我让他去买点关东煮,这种天气干喝酒可有点没意思。”乌鸦说。
源稚生点点头,随后重新看向满目的灯火。
这时候两个人的身后响起直接敲击木门的声音,乌鸦脸色变了变,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继续为少主举伞还是识趣地退下。
因为来的人是樱。
女孩穿着自腰间束紧的黑色长裙,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水仙花,她在入口处的盛着清水的铜盆里洗手漱口,这是日本人的传统,在参观神社之前需要净手净口。
源稚生没有起身,乌鸦犹豫了一下,在樱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与女孩擦肩而过,樱从乌鸦的手里接过了大伞,把它插在假山的缝隙上,这样一来就恰好能遮住靠得很近的两个人。
“你先下去吧。”源稚生抬眼看了看乌鸦,乌鸦躬着身后退,悄无声息地为他们带上了门。
“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源稚生把一罐啤酒放在樱的面前,樱拉开拉环,灌下一口。
“少主,你看上去心事重重。”如梅花般美艳又微寒的女孩小声说,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也低垂着,却在悄悄地打量源稚生。
源稚生愣了一下,随后无声地笑了。
“那个路明非,他很无礼,或许强绝的实力是他的底气,可如果是两年前的我不会像今天这样退却,而会一拳打在那张脸上。”他说。
“您是天照命,他不会是您的对手。”樱低垂着眼睑,跪坐在源稚生的身边,裙摆居然摊开,像是花卉绽放。
“可当我以源家家主的身份和执行局局长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我代表的就已经不仅仅是自己了,我代表着整个家族,同样,他也代表整个卡塞尔学院。时至今日家族中依旧有很多不甘的声音在呐喊要从学院的管辖中独立出去,可我们真的到了决战的时候吗?”源稚生一口一口地喝酒,好像并不是在询问樱的意见,而只是需要找一个倾泻的对象。
“您做得很对,因为您是背负大义的人,您注定会有不凡的未来,何必为了今日的羞辱而愤而起事,让家族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与学院火并呢?”樱说。
他们随后一起看向灯火通明的城市,好像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你不是在陪着绘梨衣吗?”源稚生突然问。
“绘梨衣小姐执意要我为她提供一部手机,我觉得无法决定这样的事情,所以来找少主定夺。”樱平静地说。
源稚生的脸颊抖动了一下,似乎有无名的火在心中升腾,但随后一股子凉气浇灭了这团火焰。
“明天就给她买一部吧,但要限制使用手机的时间,每天不能超过两……三个小时。”他说。算不上妥协,只是绘梨衣很少对他们提出要求,源稚生不想扫了她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