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生锈的铁门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分崩离析碎成纷扬飞散的余烬,可色欲的刀身拍打在上面的时候却发出沉重的轰鸣。
路明非缓缓活动自己的手腕,随后全身的骨骼都发出爆鸣。刚才结束战斗之后他就已经熄灭了心脏中涛涛的烈焰,暴血被终止,血液已经冷却,但龙骨状态却一直开启。此时那些比合金还要坚硬的骨骼正在肌肉群的绞索下缓缓咬合,让路明非的身体像是真正的龙那样坚不可摧。
他将沙漠之鹰从自己的腰间卸下来,然后用那把从死侍身上得来的短刃轻轻敲击色欲的刀锋,这把神话中的肋差立刻嗡鸣起来,像是沉睡的巨龙挣扎着要从那些埋葬它的黄金中复苏。
路明非挽起袖口,不再去看诺诺红得像是猛掐出汁儿的脸蛋,只是审视着铁门上凌乱鱼鳞般的铁锈,“那师姐你能穿巴黎世家的丝袜吗?”
说这话的时候路老板一本正经眼神坚定,仿佛真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行侠仗义赤诚之心的江湖大侠,实则心里边西伯利亚大驼鹿凶猛乱撞,胸腔紧得慌。
诺诺嘤咛一声,虽然心中懊恼自己的人设正被击得粉碎,身体却诚实得很,用很低很低的声音糯糯地说好。
路明非一时间热血上头,颇有点翘首以盼,当即飞起一脚踹在大铁门上,轰鸣声像是山石滚落,又像是寺中撞钟。
阻挡在路明非和诺诺面前的铁门应声而裂。
锈蚀钢铁的包层下面居然是如青铜色泽的光芒,真正铸造这层牢笼的居然是炮青铜。
路明非认识这种材料,这种铜锡合金在十六世纪的西方被广泛运用,主要在铁质重炮出现之前用这种金属用来铸造青铜加农炮的炮管,它极其坚硬但韧性欠缺,一旦所受的冲击超过极限它就会像石头那样开裂。
另一个平行宇宙中路明非第一次接受的执行部任务是协同匈牙利分部追捕一只雌性四代种,那是位年龄相对较小的纯血龙类,从幼年时期开始就一直生活在人类世界,饱受血之哀的折磨。成年之后因为血统觉醒几乎沦为没有理智的野兽。
当时的路明非还没有完全熟悉尼伯龙根计划给他带来的改变,无法与四代种抗衡,就是依靠利用一件学院的炼金武器重铸布达佩斯匈牙利国立军事博物馆门口的两门青铜加农炮才成功完成了任务。
诺诺愣了一下,她知道师弟神勇无双,却没想到居然这么生猛,这扇炮青铜铸造的实心门得有几百公斤重了吧?如果是上锁状态恐怕只有拿TNT才能炸开,结果路明非一脚就踹碎了?
路明非则心中一沉。
他并不惊讶于自己居然能踢碎炮青铜,龙骨状态下的源稚生同样也能做到,人类历史上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曾发生过。
他只是想到这扇门果然从里面被上锁了。
有什么人在死侍们离开之后又回到了这里,然后把这扇门锁死了。
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的动机是什么?
路明非把色欲沿着刚才自己踢出的缝隙插进去,然后缓缓向下,触碰到锁芯之后狠狠转动,这扇甚至能在短时间内抵挡一支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破袭作战的青铜门就轰然洞开。
“其实想想,这里面曾经是某个人培养死侍的实验室,即使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不得不防止如果有一天那些怪物们失控之后就这么冲进源氏重工。”路明非眉头微蹙,“一堵生锈的铁门挡不住死侍,青铜门也只是刚好够格……我甚至觉得哪怕那家伙在这里弄出来银行金库的保险柜大门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橘政宗办公室的专用电梯可以直接进入实验室,他就算不为源氏重工考虑,也应该为自己的安危着想。
一股咸腥的味道从青铜门洞开般缝隙中渗透到外面,黑暗的角落里刺骨的风扑面而来。
路明非将色欲夹在腋下,谨慎地推门。
莹绿色的应急灯光让这里显得阴森寒冷,地面有深色的液体从长廊尽头的黑暗中一直向这个方向延伸。
那些深色的液体中既有血,也有死侍腹部的粘液,果然有大量的死侍曾从这里出去,他们中的一些还受了伤,又或者……正在分娩。
诺诺的眼前像是放映胶卷一样迅速闪过黑白的画面,她的脸色煞白,看到了极冲击神经的碎片。
“孕体,很多死侍的孕体,她们的腹部被胎儿刨开了,一边向外面逃一边哀嚎,苍白色的胎儿们就争先恐后地分食母亲的内脏和血肉……”诺诺的声音微微颤抖,侧写让她看到的那些东西能让世界上最勇敢的人也胆寒。
路明非啐了一口,猜到这里果然就是赫尔佐格用来从死侍胎儿体内提炼血清的地方。
那个从黑天鹅港逃走的恶鬼带出来的三个胚胎,源稚生、源稚女和绘梨衣。源稚生和源稚女都是血统稳定的皇,源稚生更容易控制而源稚女更加叛逆,所以后者被进行了脑桥中断手术,并强行诱生出名为风间琉璃的人格,以此使他成为人造的鬼。
但说到底他们的血统都是稳定的,真正时刻都有可能堕入深渊的人从来都只有绘梨衣。
经历过一切的路明非其实原本不应该知道死侍胎儿的血清能够抑制失控混血种的龙血暴走,密党必然会把这个血腥的秘密和赫尔佐格这个名字一起埋葬在历史中。
但麻衣姐把真相告诉了他。绘梨衣的血统能够维持稳定一直靠的其实都是这些堪比黄金圣浆的血清,她是赫尔佐格命定的圣杯,唯有绘梨衣的身体能够承载白王的权与力,为了让这个圣杯一直被掌握在手中赫尔佐格不得不不断进行死侍实验。
源氏重工地下的死侍豢养池其实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生育工厂,只是这残酷的事实一直未曾被人发现。
一只温暖的手掌抚慰诺诺的头顶,她愣了一下,抬头看过去。
路明非的眼睛里缓缓渗出如星光般的斑驳金色,然后那些星光汇聚成长河。
他低头与诺诺对视。
“师姐别怕,我在。”路明非说。
诺诺心中一动,不知道为什么鼻尖有些酸涩,肩膀微微颤抖着顺势倚靠在身边男人的肩上。
很小的时候诺诺其实并不是个乖孩子,她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一样,从出生起就不被允许探视自己的母亲。
可诺诺又和其他所有人不同。她有五十四个兄弟姐妹,除了少数双胞胎和三胞胎,其他人的母亲都是不同的人。按理说这种环境中很的孩子不该感到孤独,大家的血管中都流着同一个男人的血,可诺诺就是觉得自己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后来她知道那是血之哀。她的兄弟姐妹都有血之哀,可她是特殊的那个。
因为她永远一个人。
诺诺记得那时候她和自己的兄弟们一起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庄园里,他们的父亲,那个一直沉默而威严的男人总是会定期来探望他们,这些孩子中最优秀的那个会得到他的奖励,诺诺总是得到奖励的那个人。
她天赋异禀,她比其他人都更加优秀,陈家的家主认为他的女儿陈墨瞳继承了这个家族最优秀的基因。
所有的孩子都惧怕她,仆人们也敬畏她,父亲则总说她会继承这个家族的一切。诺诺也引以为傲,沉浸在巨大的权力所带来的快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