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十一月的东京已经很冷了。今年还算温暖,大概因为这座城市受到了太多元素乱流的影响,连冷空气也被拒绝在外。
半个世纪之前的1962年,东京城中甚至在这样的时间下起过初雪。
离八坂神社不远的高台寺每年的秋季都会开放夜间的特别参拜。高台寺是为了祭祀丰臣秀吉的妻子而建的寺庙,相比人潮熙攘的清水寺,高台寺清幽得多。
而夜色笼罩中的枫叶,在庭院灯光的映衬下静谧、悠远,又很美好。
清风徐来,红枫摇曳,路明非快步穿过铺满落叶的小径,几束红艳至极的枫枝就从院中探出来。他的手里拎着和牛肉、白萝卜和香菇等食材,都是做关东煮可以用到的东西。
皇女殿下原本和他约在今晚出去就餐,可是夜长梦多,酒德麻衣建议还是尽快帮助绘梨衣使用掉黄金圣浆。
绘梨衣的身体问题和黄金圣浆都关系重大,很难保证他们的团队中是否有某个人是校董会或者元老会暗中派遣的监视者。
卡塞尔学院可以允许路明非这样的异类存在,因为他的血统稳定,不管炼金学还是科学的层面来看都几乎不会堕落成深渊中的怪物。但绘梨衣不同,她的稳定是依靠从死侍胎儿体内提炼的血清,也就是劣质版的黄金圣浆。
学院不会也不可能为了她去培养一批死侍,这是严重悖逆亚伯拉罕血统契的举动。
更何况校董会大概只会觉得绘梨衣是个巨大的威胁,即使长时间注射血清也无法保证她不会进入暴走的状态。拥有言灵审判的、血统优势强大到甚至可以完全无视言灵戒律的失控混血种对学院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放任这颗定时炸弹在外随意自由行动更不现实,没有节制的情况下只要24个小时绘梨衣就能摧毁一座国际化的大都市。
而黄金圣浆则是足够让学院中那些老家伙们升起贪婪之心的珍贵圣药。从卡塞尔家族手中得到的那枚次代种的茧在学院对看管中活性简直被降低到了近乎于零的程度,专家组尚且不确定她是否还能孵化出来,黄金圣浆计划也就无限期搁置了。
而从诺顿的龙骨十字中提取的特殊物质必须搭配由守夜人绘制的炼金矩阵才能发挥效果,毫无疑问副校长是个没有节操的老狗,但他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向任何一个同时代的老家伙妥协。也不会有某个大人物想要承担触怒弗拉梅尔导师和昂热校长的后果去威胁这只有点发福的寻血猎犬。
从纯血龙类体内提取的黄金圣浆对混血种而言不仅仅是促进进化的圣药,更是能够让他们返老还童的珍贵宝物,有这是圣药,一个垂垂老矣的腐朽老人能否在很短的时间里恢复生机,重新回到年轻人的状态。
不远处庭院中高度远超院墙的红枫和银杏在懵懂的夜色下显得更加深邃,鸟鸣声在树枝与树枝的深处回响。严酷的冬天很快就要到来了,成群的候鸟正在准备迁移往温暖的地方度过接下来的严寒。现在它们正做着迁徙之前最后的准备。
穿过高台寺再走过一小段满是红枫的小道,就可以看到一座隐藏在这些城中林木深处的大理石建筑,虽然奢华,却和附近的环境颇有些格格不入,透着些莫名其妙的媚劲儿。
那座大理石建筑的名称是“玉藻前”,但是和犬山家用来款待贵宾汇聚族人的玉藻前俱乐部并没有关系。它是零以罗曼诺夫家族的名义在东京收购的产业,以前是一座很有些格调的高级会所,全东京的公主们都会在某些特定的时节聚集在这里展示自己的身姿,并且由业内的专业人士评选出所谓的花魁。
现在玉藻前是一间高级温泉会所,只会为那些真正的贵族服务,来这里的客人通常是天皇家的女儿、跨国公司的千金或者某些老牌株式会社的老总。
大理石建筑周围没有多少赘余的装点,显得奢华却又相当低调,沉默的俄罗斯女孩们列队站在大门的两侧,每一个都称得上艳丽亮眼,路过的年轻男人们总会不自觉地把目光瞥向这些身段傲人的异国姑娘。
今天的玉藻前闭门谢客,拒绝了包括东京都知事在内的一众访客,只为了帮助路明非清出必要的场地来。
路过那些俄罗斯女孩的时候路明非感受到了一股凛冽肃然的细微杀意,那并不是针对他的,而是久经战场的杀手天生培养的气势。
零说玉藻前是被老板买下来度假的地方,所以这里的安保措施一定要足够强大,甚至能抵挡自卫队一段时间的攻势。明艳动人的姑娘们平时不会出现在门口,她们的工作是保护贵宾们的安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迅速武装起来把自己变成能够杀死猛兽的猎人。
也就是说周围那些沉默但脸上带着甜美微笑的女孩,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雇佣兵,单对单的情况下学院的校工也不一定是她们的对手。
而卡塞尔学院所有的护工其实都是聘请的来自美国那些最精锐特种部队的退役成员。
从电梯出来后是一条长廊,长廊中则是白色的立柱,立柱与立柱之间有红色的轻纱帷幔遮挡,风从两侧豁然的窗户中灌进来,掀起那些像是曼妙女孩在扭动腰肢的帷幕。
路明非打了个哈欠,走到长廊的尽头推开一扇橡木的大门,这扇门的后面是这里的经理办公室,但通常不会有人在这里办公,今天俄罗斯女孩们打扫出了它,零和酒德麻衣就领着路明非与绘梨衣暂时在这里落了脚。
“我和绘梨衣在外面玩,今天晚上不会回来,师妹你们出去吃饭的话不用等我。”路明非一边用手机打字向夏弥发送短信,一边在一张巨大的香椿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食材已经由高挑的管家拎走了,稍后它们会变成关东煮出现在路明非的面前。
零靠坐在那张巨大的香椿木办公桌上,双手抱在胸前,一动不动地眺望着东京的夜景。
她们的顶楼办公室离地十多米,正好凌驾在那些色彩正艳的枫树与银杏树松群的顶端。
“我有一段时间在西伯利亚逃难,有个人背着我去那些山的最顶上,一眼望去周围都是西伯利亚红松和白桦树。”零慢慢地说,城市的光火像是河一样淌在她的脸颊上,那双冰花一样漂亮淡然的瞳子里看不到回忆的神采,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回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
“有时候那些林海荡漾,我就会想南方是不是很温暖,一年四季大树都是同一个颜色。”
“师兄你安心把事情处理好,不用担心我和师姐。我们晚上去吃烧鸟,如果你要回来的话提前说一声,给伱带宵夜。爱你的小师妹。”夏弥回复说,还在后面加了个可爱的猫猫表情,路明非松了口气。夏弥和诺诺都知道路明非带绘梨衣离开是要做什么,小哑巴的血统情况已经恶化到了不得不处理的时候。
他抬头去看零,挠了挠头发,“是路鸣泽?”他问。
不管是麻衣姐还是皇女殿下,再要么那位稍显神秘的薯片妞,路明非都没有和她们谈论过她们背后的那个所谓“老板”。
其实路明非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那种鸡贼又贱格还喜欢有格调的东西的家伙肯定就是路鸣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