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那个在加图索家族被老人们视作玷污高贵血脉的……
古尔薇格。
她是恺撒的母亲。
已经被看过很多次的资料摊开,恺撒将照片覆盖在资料上,煌煌的黄金瞳如此疲惫地凝望漆黑的吊顶。
黄昏教条、极北之地、公猪尼奥、赫尔佐格。
庞贝.加图索、弗里德里希.冯.隆、圣宫医学会。
数十个词条分散状分布在那张被拆解后巨大的卡片上,夏之哀悼、黑天鹅港神秘生物袭击、格陵兰冰海龙类接触、夔门奥丁袭击、芝加哥青铜与火之王狩猎、BJ尼伯龙根大地与山之王之死……
所有的词条互相串联,串联的线条上用小字写着日期地点具体事件,包括年初时猎人网站之所以曝光大地与山之王,是代号“太子”的ID用这种方式逼迫当时已经赶到奥斯陆的路明非、恺撒和楚子航三人放弃登上被极北之地掌握的核动力破冰船YAMAL号。
所有的事件最终都被连接并拧在一起,那条加黑加粗的线条像是金刚锻造的长矛一样指向一个名字。
庞贝.加图索。
这个名字的旁边打着括弧,括弧中用简笔刻画一个骑士的背影,那骑士的坐骑是八足的骏马。
奥丁。
“EVA,接弗罗斯特。”恺撒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莹蓝色的光束在这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的男孩面前投下,光束中站着身穿墨绿色校服的女孩。
那女孩的肌肤晶莹得近乎透明,淡蓝色长发委地。
那种发色绝对是超现实的,但在这个美得也很超现实的女孩身上,竟然非常地和谐。
荧荧的辉光沿着女孩校服长裙的褶皱流淌,她的裙摆弯曲,发梢也弯曲。
穹顶上落下的光柱中可见灰尘无序地飞舞,毫无障碍地越过她那纤细的身体,窗纱正在智能系统的控制下自动向中间合拢,但两扇窗户完全合并之前的风还是卷着湿透的落叶进了室内。
那片落叶如灰尘一样毫无阻碍地穿透女孩的影像,只留下淡蓝色的干扰波纹。
“我暂时中断了联网,现在支撑我的智能系统运行的只是被放置在这个安全屋地下十五米的主机。”EVA歪着脑袋说,“庞贝先生拥有理论上诺玛的最高权限,是掌权者中的一员……师弟你和弗罗斯特先生的任何联络都有暴露的风险,你还准备这么做吗?”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一台机器还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女孩……”恺撒叹了口气,“校长在遇袭之前已经将他的权限暂时移交给我了,我知道在诺玛的系统中有些人的权限甚至还要高于校董会,但是我想校董会的通讯应该是被加密的,就算是那些信息世界中的神也无法窥探我们的秘密。”
这男人的指缝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夹住一张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黑色卡片。
那是属于昂热的黑卡,在学院的体系中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类似的黑卡加图索家族中也有人拥有,但从未出现在恺撒手中过。
女孩的视线扫过黑卡上的芯片位置,妍丽的双眸中长河般的数据流逝飞闪。
几秒钟后EVA微微躬身,自此刻起,权限移交成功。
互联网重新对恺撒开放,全世界的秘密都在他的面前无所遁形,校长的权限足够帮助这个尚且年轻的男孩做到一切。
“你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吗?”EVA突然说。
此时更多莹蓝色的激光束从天花板上投下,交织成网格细密的光束网。
随着这张光束网缓缓地扫过整间会议室,全息3D投影正在逐步成形。
弗罗斯特居然早已做好准备,他时刻准备站在恺撒的面前说话。
不管他想做什么,那应该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
“你居然会文言文,很棒嘛师弟。”EVA在恺撒的对面侧着身子坐下,赤裸的脚踝精致,同样流淌着莹蓝的辉光。
“庄周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蝴蝶,其实我也并不能分清楚我究竟是人还是一台机器。”她耸耸肩,“不过或许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唯心主义学出了新论文?”
“不,我们都站在了各自命运的岔路口。”EVA说。
“机器也信命运?”恺撒按下点烟器的开关,火焰升腾起来将所有的资料都烧成灰烬。
“机器不信。”EVA说,
“但是女孩信。”
这时候场景骤然转换,恺撒居然觉得自己正坐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中,周围是宽大的袋鼠皮沙发,面前则端坐着肃穆的老人。
这里应该是一辆商务车的内部,那个老人是弗罗斯特,他的头发是灰白色的,青铜锻造的匣子紧靠着这加图索家族真正说得上话的实权派静静地随着汽车的颠簸而微微颤抖。
那件从恺撒记事起就一直陪伴在弗罗斯特身边的拐棍依旧在这个老人的手中。
“外面在下雨吗?”恺撒皱了皱眉。
没错,外面确实在下雨,狂风吹着伊利诺伊州的红衫疯狂摇摆,暴雨中夹杂着龙一般跃过天穹的闪电,树影则在窗上摇曳。
雨声将周围完全填满了,仿佛穿透了安全屋的墙壁。
这套3D通讯系统是环绕立体声的,加图索家族果然都是些花花公子,就连这种战时的玩意儿也要尽善尽美,音效居然令人身临其境。
“是。”弗罗斯特注视着恺撒的眼睛。
恺撒从未如此近距离地凝视过叔叔的瞳孔,他一直叛逆家族,但是心中又藏着难以察觉的恐惧,恐惧失去已经拥有的一切。
弗罗斯特是个很敏锐的人,即便恺撒的眼中只是那么一丝丝的怯懦也会被看出来,所以恺撒从不与他对视。
现在这男人才发现那个老人的眼睛居然也是冰蓝色的,真是深邃得像是贝加尔湖的最深处。
“你已经确定了吗,我那个混蛋老爹……”
“不知道。”弗罗斯特说,“但是家族里保留着他的出生记录,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如果他真是龙王,那这一切真是……惊悚啊。”
“那你们为什么……”
“曼斯.龙德斯泰特、酒德亚纪和塞尔玛已经登上了YAMAL号并传递回了极北之地的信息,这个组织的现任圣女是瑞吉蕾芙,但他们并非只存在过一任圣女。”弗罗斯特说,即使恺撒听得云里雾里,他还是吐字清晰地说出了那个被路明非调查了很长时间的、藏在历史阴影中的组织。
“五十年的时间中有至少三位星之玛丽亚的克隆体从那艘船上逃了出去,你的妈妈是其中一个,但我并不知情,庞贝把她带回家族的时候长老们都愤怒得要撤销他的族长职务,但一夜之后一切都变了,他说服了那些老人,并在后来将古尔薇格的孩子视作……加图索家族等待千年的那个人。”
古尔薇格的孩子。
就是他,就是恺撒.加图索。
“伱的朋友路明非和陈墨瞳已经查到了很多甚至连我们都未曾知晓的事情,有些情报已经彻底成为了无法被发掘的阴谋,也许你能从他们那里得到真相。”
“我知道了。”恺撒点燃一支烟卷叼在嘴里,狠狠地呼出一口气,
“箱子里带着什么?”
“骨头,诺顿的骸骨。”弗罗斯特面色平静。
恺撒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然停滞了一瞬,他赫然抬头,只觉得弗罗斯特简直在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