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夏弥立刻认出了那个鳞甲峥嵘的身影究竟是谁。
她的表情忽而变得狰狞,分明艳若桃李却又坚如钢铁,妩媚的五官中透着庄严和盛怒,煌煌的龙瞳中悄无声息晕染了关切和浓得几乎要射出来的杀机。
这个世界上如果不算上时刻与路明非为伴的小魔鬼,那么耶梦加得才应该是陪伴他最长时间的那个人。
原本男孩比女孩之间朦胧的情素不过是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漫长生命中又一次轮回里春花秋叶般的泡影,可常伴孤独者最惧孤独恰是龙王们最好的写照。
龙王们自人类尚且处在刀耕火种的年代便以异类的身份行走在世间,他们生命中的过客多得数不胜数,或许曾经诞生之初遭遇最刻骨铭心的喜怒哀乐在数千数万年之后都淡薄得像是雨后的薄雾,风一吹就会散掉。
可这一次从噩梦中醒来,迎接耶梦加得的却并非永无止境的黑暗。
夏弥曾说过路明非的灵魂伟大得可以装下整个世界,这并非某种夸张的修辞手法,而是一个事实。
以耶梦加得对血脉的感应,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察觉到路明非绝非普通的混血种那么简单。
这种警觉渐渐在漫长的观察中变成好奇,又在某些不该出现在命运中的相逢、相遇以及相识中催生出另一种与孤独相悖的情绪。
除了夏弥那些磨牙吮血互相窥伺的兄弟,大概再也不会有人如路明非那样深陷无法自拔的血之哀了。
血之哀让两个孤独的异类互相拥抱。
夏弥缓缓地抬起眼帘,凝视被刀光斩开的黑色大海。
从很多年前第一次潜入三峡水下诺顿的青铜城盗出青铜与火之王所铸造的神话武装七宗罪,到在放映厅中第一次被奥丁的领域笼罩,再到暴血之后与龙侍参孙的厮杀以及用青铜炼狱斩断奥丁抛射射出的昆古尼尔与那个叫塞尔玛的女孩之间意味着必死的命运丝线,更不用说密党在芝加哥围剿化身人类的龙王诺顿使路明非几乎被杀死的战役和后来很多很多生死之间的挣扎,路明非的每一次战斗夏弥都在默默关注。
他的身体里埋藏着耶梦加得的核,如果这整个世界其实都是一款游戏中虚构出来的产物,那路明非就是属于尘世巨蟒这个超级龙巫妖的命匣。
换句话说,某些路老板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蠢事其实全都原原本本的被小师妹看在眼中。
对路明非的身体状况,夏弥可能比他自己了解得更加深入。
第一次在放映厅外杀死带上奥丁面具被赋予神之威仪的死侍他仅仅展现出了略强于楚子航和凯撒的超A级实力。
随后加入卡塞尔学院,在自由一日中展现了惊人的力量和速度,对彼时号称学院明日之星的恺撒与楚子航进行了一对二的正面对决,并略占上风,以此彻底奠定自己S级的血统优势。
然而在学院校董会和终身教授们的眼中,路明非初次展露峥嵘应该是在三峡夔门执行青铜任务的时候,他首次使用了失落在历史中曾经狮心会所掌握的禁忌技术暴血,并在面对龙侍的时候将暴血推进到第二度,又在面对奥丁的时候将暴血推进到第三度,更是首次将代号为“救赎”的言灵暴露在学院的眼中。
路明非使用三度暴血的时候,夏弥就已经感受到他身体里那股几乎不受控制的暴虐和威仪。
后来在对抗吞噬了康斯坦丁权柄的诺顿以及从尼伯龙根中杀出要伏击他的奥丁时,路明非又将封神之路推进到了史无前例的第四步。
到了这个时候路明非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他的意志仍旧保持清醒是因为他拥有伟大的灵魂,那灵魂亘古长存,来自于极古老的时代。
而在今天之前路明非的最强状态应该是在BJ尼伯龙根。
夏弥仍旧记得彼时那男人暴怒的五官,暴血直接从第四度开始!可这还绝不是极致,随后又有另一个似曾相识但强绝得宛如至尊的东西降临在他的身上,将自己的一小部分力量附加在路明非的血统中。
当死亡的命令被下达时,被奥丁控制的能够同时念诵言灵.皇帝以压制初代种的不朽者们便化作飓风中血色的浓雾。
可哪怕是那种状态下的路明非也绝比不过此刻的他。
从那头角峥嵘的怪物身上夏弥感受到了曾痛恨又渴望的那种气息。
她不知道那是谁的气息,绝非某一个兄弟,也并非曾经被他们共同杀死的父亲,只是似乎曾经他们很亲近,可某一天他们背道相驰了。
很难说那是种什么感觉,大概是早已熄灭的烈火忽然熊熊燃烧,即将突破胸臆。
可忽而她又觉得师兄似乎离自己很远了,远得遥不可及,某种迟钝的孤独压在了夏弥的心头,像是一块坚硬的生铁藏在心脏的深处。
那种稍微缭乱的情绪中,耶梦加得狂躁地舒展自己全身的关节和夭矫妩媚的身躯,随后像是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
那是因为天地为炉的言灵再次被使用,领域轰然展开,这一次比不久前更加巨大,简直像是要将整个东京笼罩其中。
死神之镰重新汇聚在耶梦加得的手中,那是目之所及的世界中所有元素的核心,她缓缓将镰刀握在手中挥舞,利刃切割过连风都静止的空气,于是现实与虚幻的壁垒都被撕开。
某一天,当耶梦加得进化为死神海拉,死神之镰就会是她的武器,此时她不过是发挥出这把概念武装十分之一的力量而已。
随后夏弥缓缓扇动双翼将自己托在风中,他在静静地等待路明非和赫尔佐格从海床上爬起来。
其实五度暴血之后的路明非已经获得了龙王之形,把他的此刻的照片放在守夜人论坛上兄弟们会赞叹一声这是哪款3A大作的CG做得真他妈牛逼,却没人会联想到路明非身上来。
他的气机也变了,变得暴虐而威严赫赫,从天到地仿佛一切万物都在歌颂他的名字。
但夏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有些人就算沧海桑田就算不复当年模样你只要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眼睛你还是会认出他来。就像很多年后你回到故乡,周围的一切都陌生而疏远,可你走到一扇贴了红对联的双开大木门前面还是会会心一笑,因为邻居家那个小时候常带你摘桂花用来做桂花糕的姐姐正倚着门框说哟哟这不那谁家的小谁吗,都长这么高了啊,来姐姐摸摸头。
你以前穿开裆裤甩着鼻涕走过田坎手里提着折断了钳的螃蟹,今天虽说衣冠楚楚穿着阿玛尼的西装蹬着MaisonCorthey的高订皮鞋扎着菲格拉慕的皮带,可姐姐眼里你还是你,就算变得高不可攀变得受人尊敬也还是那谁家的小谁。
所以就算路明非的气机变得那么陌生,在夏弥眼中他还是路明非。
七宗罪.暴怒的刀刃压着赫尔佐格坠入百米深的海床,路明非右手刀柄,左手按着刀背用尽全身的力量压制住赫尔佐格的反击。
不愧是篡夺白王权力的怪物,纵然路明非在使用五度暴血之后将自己的身体进化为真正的龙王之躯,赫尔佐格居然还是在那致命的一击几乎要触及自己的眉心时及时横剑格挡在暴怒的刀下。
天丛云曾是白王用来对抗尼德霍格的武器之一,可在面对加持了圣剑杜兰达尔的暴怒时,却丝毫没有占到上风。
赫尔佐格无法完全抵抗另一个龙王盛怒之下的全力一击,只能以诡异刁钻的角度将天丛云斜格在自己的胸前。
利刃上伸出龙牙般利齿的暴怒沿着天丛云的剑锋滑开,在赫尔佐格的右肩上斩出巨大的伤口,几乎将他的肩胛骨完全斩断。
路明非吼叫着在坠落的过程中用自己的额头去猛撞赫尔佐格的眉心,两个人都撞得头破血流。
他们从海面落下的力量如此之大,穿过数百米的海域只用了短短几秒钟,海水神迹般被分为两侧,巨大的水压居然没有机会作用在他们身上
刀剑般锋利的高速空气流沿着赫尔佐格的身体两侧来回交替着撕碎暗流汹涌的海水,也撕碎路明非和他自己全身的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