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杨夫人脸色松动起来,又拣了块肥瘦相间的羊肉过去,“赵相公的姐姐是宫里的贵人,见多了这种,若是一朝登了天子门,停妻再娶就落了下乘。好多进士宁可买丫头先使着都不娶妻,就是为了将来好娶个高门贵女。”
杨夫人吃着羊肉都觉不出鲜来,嚼了嚼便咽下,“那你想怎么办?”
“哥哥押着我去给安家姑娘道歉,无非就是把这桩婚事维系住。他都拿着兄妹情谊来压我,我也不能撕破脸。可娘亲,你不一样了,若你拦着不让他去,他总不能不认你这个娘吧?孝字当头。”杨媛低眉给杨夫人又斟了一盏豆蔻汤。
杨夫人喝了一口顺了羊肉下去,捉着一双箸儿犹豫道:“你哥哥向来主意大,又是婚姻大事,你哥哥若是伤了心,咱俩可都兜不到好,反倒遭他怨恨。媛儿,你若只是不想道歉,为娘我再去和你哥说道说道。要不......”
“娘,你想太多了。等明年哥哥娶了高门贵女,自然就把这事放下了,说不定过几年更念你的好。听赵相公说,前几年的探花是婺州人,娶得当地豆腐坊的妇人,如今在京城做了礼部侍郎,京城人都背地里喊侍郎夫人为豆腐夫人,你说羞不羞?”
杨夫人原本就有这种想法,之前被儿子丈夫几次打击才渐渐歇了这种心思,如今被杨媛几句话又勾起了念头。
“那你想如何?”杨夫人咽下最后一块羊肉,下定了决心。
杨冶从没睡过这么酣畅淋漓,脑中的梦境真实又迷离,他梦见自己和安影成了亲,有一间小小的宅子,安影含笑盈盈地站在月洞门边回首看着自己,穿得还是一身绿黄色的衣裙。
猛地,安影好似被一阵风卷走,自己追着那阵风跑啊跑啊,跑得浑身汗水湿透了,跑得口干舌燥,他努力睁开眼,发觉这一是个梦,又摸摸自己的衣裳都湿透了,人渴得不行,跑去桌边倒水喝。
这时抬头才发觉,天色居然还暗沉沉的,仿佛还没天亮。
杨冶喝了口冷水,又拿巾子擦了擦身子,换了衣裳去找杨媛。
杨媛和杨夫人坐在堂屋里吃茶,二人低声谈笑。
杨冶给杨夫人行了礼后便示意杨媛同走,杨夫人却让婆子给拿来一盏茶,说道:“你这是要带你妹妹去给安家大姑娘道歉?”
杨冶顿了顿看向了边上低着头的杨媛,心里一片冰凉,他闭了闭眼睛,回到:“嗯,道歉这事便翻篇,后面该如何便如何。”
“若不道歉呢?”杨夫人把茶盏放在新采买来的几案上,郭家木器铺子里新做的榉木几案,花了二两银子,杨夫人喜欢上面雕的四美图,显得家里雅致了不少。
杨冶不回答,就静静看着一边的杨媛。
杨夫人见儿子如此,心里还是有点发颤,但是想到昨夜女儿说赵家相公要保媒来,又挺直了腰杆说道:“你倒是被这茶铺娘子迷得不分亲疏?让你亲妹妹去给人低三下四地道歉,亏你想得出来。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了,若是她不乐意,那婚事退了也罢。我们家如今也不求着安家那点子施舍。”
杨冶并不接话而是去拉杨媛,“媛儿,你昨日后来想了半天就是找娘来阻碍我。你做错了事情,道歉不是应该的吗?原本一件错事,道歉就能挽回,可你偏偏要做无数件错事去掩盖?”
“我做错了何事?无非就是砸了她一下,就这么咄咄逼人,分明就是故意拿捏我。哥哥,你为何不听娘的话?安家这门亲事现在不要也罢。”
杨夫人见儿子如此油盐不进,用力拍打杨冶的手臂,怒道:“不过商户家的丧母长女,在刑部做个没出息的小官。这婚事砸了就砸了,值得你这般逼迫你妹妹?是不是连我这个将来婆母也要给她赔礼?”
杨冶闭上眼,根本不理睬母亲,一下松开杨媛的衣袖,杨媛受力不住,一下后仰过去,堪堪用手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