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煦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李德方又说了些什么,周围那一张张或许惊讶,或许幸灾乐祸的脸,也在他的视线之中扭曲起来,成了一片森森鬼脸。
“不可能!她根本没有杀害蔡王妃!杀害蔡王妃的另有其人,皇上怎能如此胡乱了结此案,就这样治了她的罪!”
萧煦极难得有如此激动的时候,在外人面前更是不会情绪激动的说这么一番有诋毁皇上明断嫌疑的话。
他的激动让恭亲王皱眉,回身斥责道“孽障,皇上圣明,既做了决断,那便是楚氏果真是有此事的,难道皇上还会冤枉人不成?”
“父王!”萧煦双眼已经充血,额头上青筋暴突,“你也知道楚氏是冤枉的,先前你还为她做主,如今……”
“如今皇上都已将一切查明了,皇上金口玉言,难道还能有假?你就不要再纠缠了!”
恭亲王沉下脸来,严厉的训斥道,“你身为世子,便要有身为世子的觉悟,楚氏既犯了罪,皇上法外开恩容许楚氏将孩子平安产下,你就该谢恩了。怎么你眼下这样横眉怒目的,难道这些年本王对你的教导都白费了不成?”
萧煦看着恭亲王,眼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父王也觉得,该让楚氏背这个黑锅?”
“什么黑锅,皇上又怎么会胡乱断案?人命关天,皇上自然是已经查明了一切的。”恭亲王的声音含怒。
张王妃虽也不希望家里闹出大事,但恭亲王的态度明确,她便也顺着话茬道:“世子,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楚氏素日里也太张扬跋扈了,事情不顺她的心意,她瞪起两只眼睛就骂人,她管家的这段日子,家里从主子到下人,就没有不背地里埋怨她刻薄的。”
一旁的萧运诚几个也低声道:“蔡王妃对她严厉了一些,言语之间得罪了她,她便这样做的决绝,难道她做的对?”
萧煦沉默着看着恭亲王、张王妃等人,心似被人挖了出来丢进了冰窟窿,冷了个透彻。
他不该失望的,这个家里,又有谁曾经真心在乎过他的死活?所有人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这些人连他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他的妻子?
“楚氏胎像不稳,这些日子一直安心养胎,根本就不曾离开人的视线,她到底有没有离开过众人去私下里做这等事,楚氏身边的下人与王府护卫都可以作证。”萧煦看向李德方道,“皇上都不曾仔细调查过,我也不曾见皇上命人仔细查过人证物证,怎么就断定了楚氏就是杀害蔡王妃的凶手?”
李德方面露难色。
其实,就连他这个宦官都觉得楚君澜的案子里有蹊跷,尤其是皇上还一直将六皇子虐杀伤病都的事往下压,这其中的关系仔细联想便也能分辨个大概了。
可是他不过是个传旨的太监,又能如何是好?
李德方的脸色涨红,堆笑道:“世子爷,您看您真是说笑了,皇上断了案,自然是有皇上的考量了,说句不中听的话,为人臣子的,还不是要遵从皇上的心意去办事?”
“李公公所言有理。”恭亲王也负手走到近前,铁臂一伸,大掌扣住了萧煦的肩膀,仿佛个敦实的铁索一般按住萧煦,生怕他做出冲动的事。
李德方也被萧煦那般狰狞的面容吓的倒退了两步。
此时的萧煦,就如同愤怒的野兽,赤红了眼睛随时都能将人撕咬成碎片。
张王妃、萧运诚等人也都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一些,生怕萧煦发了狂,将他们当做仇人了。
萧煦双拳紧握着,看着恭亲王又再问了一次,“父王,难道你不知道她是被冤枉的?”
“萧煦!”恭亲王勃然大怒,狠声道:“你不要忘了,你首先是皇上的臣子,然后才是楚君澜的夫君!什么最要紧,你难道不清楚?”
恭亲王将拉着萧煦的手将他拽到一旁的角落,先是满面堆笑的对着李德方颔首致意,转而便压低声音斥责起来:
“你放清醒点!眼下王府好容易摆脱了罪名,就不该再做出惹怒皇上的事来,楚君澜的确是冤枉的,可那又怎样?谁都知道,那搜出来的龙袍不论真假,只要现在皇上有心惩治恭亲王府,就可以立即对王府下手。”
萧煦抿紧双唇,抬眸望着恭亲王仿佛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恭亲王见他神色莫名,又续道:“如今皇上为了压下六皇子的事,也是为了顾全皇家颜面,不得不放了咱们恭亲王府一马,代价就是要王府牺牲一个小小的楚氏而已,一个楚氏,换咱们全家的安宁,有什么不划算的?你若是喜欢这种性情的女子,将来父王再为你寻合适的来,再说凭你的资质,将来便是非富即贵,什么样的女子你得不到?”
闭了闭眼,萧煦面色苍白,神色已退去了方才的狰狞,变的一片平静。
他错了,当真不该将这个家里的人还当做人来看,他们都是一群自私的、只会为自己着想,甚至会为了自己的安稳去牺牲无辜人性命的家伙。
道不同不相为谋,再浪费口舌也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见萧煦终于安静下来,恭亲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萧煦的性子左犟,只要他不在景鸿帝的眼目跟前做出出格的事,之后的一切就都好安排。
李德方见萧煦被恭亲王安抚下来,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客气的与恭亲王与张王妃等人道别,便快步离开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