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事情上面,苏琅轻一旦和谁发生了意见相左的情况,一般她会选择避其锋芒,比如程既简打算送她回去了,她觉得这种事并不需要做什么无谓的坚持,于是也就依言上了车。
这回苏琅轻记得要和程既简拿签名了。
但她的包包里有一支钢笔,却没有准备纸张。
今天她也没料到会碰见程既简。
程既简在车里翻找了半天,找出一张白纸,像是用A4纸裁下来的十分之一大小,他将那边诗集拿过来垫在纸下,落笔龙飞凤舞,只写了个“程”字。
苏琅轻知道他这是谨慎。
毕竟在白纸上面签字,是具有一定法律效应的,要是被有心人加上一点什么内容,说都说不清楚。
程既简合上笔盖,把签名递过去,问了句:“会不会书法?”
苏琅轻正观赏着纸上的一勾一画,闻言愣了半拍,摇头,“不会。”默了片刻又说:“但是会钢笔字。”
以前她练字,就照着字帖临摹,写得还算不错,但总带着一点野路子的痕迹,后来升高中的那一年遇见程既简,还由他亲手归正过。
苏琅轻以为他已经忘记了,所以才提了一句。
程既简带着一点愉悦地似笑非笑,开口却很平淡,“改天写几个字让我看看。”
苏琅轻听见这话,产生了一种师长临时要抽查作业的危机感,一时心口警铃大作,有些敷衍,“……好啊,有时间的话。”
程既简没再和她闲话,告诉一句:“走了。”就开门上车。
苏琅轻退后几步,仍是提醒一声:“路上小心。”
程既简合上车门以后,却把车窗降了下来,又问:“你哥在电话里,有没有特别交代过你什么事?”
有啊,他千叮万嘱,让我离你远一点。
但是这话不能说。
苏琅轻矜持一偏头,煞有介事地作思考状,然后说:“没有特别交代什么。”
程既简闻言,说她,“不老实。”
话一落,开着车走了。
苏琅轻望着驰入夜色的车影,手里的白纸磕着下巴。
她哥在电话里交代的又不是什么好话,顾着他的面子才瞒着不说的,她善意周全,却反过来被他训了一句。
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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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课,苏琅轻把签名给了那女学员。
小姑娘拿着一张签名眉开眼笑,连上课都格外积极,水袖恨不得甩上天。
下了课,苏琅轻从教室出来,忽然屁股让一个文件版拍了一下,她回头见是秦韵。
秦韵一步迈上前和她并肩,往前面的穿廊走去,“昨天干什么去了?联谊都不来。”
“有个朋友住院了,去看看她。”苏琅轻问:“昨天有什么惊喜么?”
“没惊吓就不错了,哪敢奢求惊喜啊。”秦韵撇嘴。
苏琅轻一听这话觉得有故事,“怎么了?”
秦韵却不愿意多说,只叹一口气,“我挑个男人就跟关羽千里走单骑似的,一路过关斩将。竞争激烈啊,没点真本事还不好意思往前凑。”
说着说着,秦韵又提到了梁酩以,“我自认资质平庸,不敢奢望碰到像梁少这样的天之骄子,只求有个志趣相投的知心伴侣就成。”
这话刚说完,有个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就来了,“秦老师这么说就谦虚了。”
苏琅轻一听到这把声音,太阳穴一紧,垂着眼想快些离开。
不料梁酩以是从前面的穿廊过来的,刻意挡住了她的路,眼睛却看着秦韵,“前几天听秦老师上课,行腔软糯缠绵,一双素手弄姿浮香,倒是惊艳到我了。”
梁酩以说话时语气带笑,彬彬有礼却不失风趣,只聊个天就能让女人心花怒放。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果然把秦韵逗得开心了,她难得羞涩起来,“嗐,哪有梁先生说得那么好,我还年轻,戏路远着呢。”
梁酩以视线往旁边一晃悠,目光沉沉,盯住了眼前的人,“听说苏老师主攻闺门旦,甩水袖更是一绝,也不知道梁某将来有没有机会,一睹苏老师的风采。”
苏琅轻不愿意搭茬,可碍于秦韵在旁边,她只能做做样子一笑,“哪天我登台演出,还请梁先生赏脸。”
她说着从梁酩以身旁绕过去,余光里发现楼外的石梯正上来个人,她看过去时一愣,因为太惊讶了以至于脚跟立住不动。
她心里叫“程老板”,嘴里却喊:“程导演?”
他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程既简只冲她微微颔首,看起来像是有事要办,匆匆从几个人身旁经过,走了。
梁酩以看着走远的人,问道:“那是?”
秦韵就在他近旁,自然接了话,“程既简导演,前一阵来我们院里挑了个新人,参演他新电影的女二号,今天过来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事了。”
梁酩以若有所思,一转头,发现苏琅轻已经走远了。
苏琅轻回办公室坐下没多久,收到了一段短信。
——苏老师哪天登台演出?我也去赏个脸?
发信人,程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