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长大,就开始有了责任,一代人托一代人,而完成一件大事也是如此,代代相传,方可经久不衰。
她终不能回避,哪怕这个世道不认可女子的作用,但总得有人走第一步,剩下的路才有别人去走。
至此刻神思清明,许澄宁的心方定下来。
什么羞耻、不甘、怨恨,都没有用,她要做事。
她重新开始指挥行路,走得不紧不慢,也重新捡拾起了笔墨。路过村庄城池,也会叫停马车,带弟妹和李茹一起下车走走,向过往的土著问问民风民俗,听听乡野流传的民间传说,再写入手札,绘成舆图。
有时住店打尖,有时风餐露宿,这么走走停停,就从寒风瑟瑟一路走到了大雪纷飞。
北地雪大而厚,纷纷扬扬一个晚上,外面已彻底成为白茫茫的天地。
雪太大了不好赶路,许澄宁索性就找户人家租住下来。
屋里生着炉火,许澄宁坐在炉边写东西,看庭院里彤星穿得像个小球,两只手各捏着一个雪团,红着脸咯咯地笑,学她哥哥将雪团扔出去。只不过灿星扔出去的是一个球儿,她只是撒出去一巴掌粉末。
她鼓着脸,伸出细小的指头指着:“二哥,球球,球球……”
她已经开始能说一些话,虽然只是简短的词,但已经依稀可以听辨,比起最初只会大嚷大叫已经好了太多,至少现在去住客栈不会被赶了。
许澄宁一笑,跑出去拎起妹妹,种萝卜似的一把将她栽进地里,然后哈哈大笑。
彤星挣了几下没挣出来,朝她张着小手:“大哥抱~”
许澄宁把她拔了出来,看了看天。
“之后雪当不会那么大了,你要玩玩,还是走走啊?”
彤星奶声奶气:“玩~”
说着她把手心里捏着的一点雪沫塞进了许澄宁的脖子里。
“哎呀!坏彤星!”
彤星嘻嘻哈哈地跑掉,扑上了灿星的大腿。
这时外面噼里啪啦响起爆竹来,孩童们开心地跑来跑去,寒风里飘来香火的味道。
李茹从屋里走出来,哈了哈手,见状道:“过年了!”
原来过年了呀。
许澄宁摸摸头,她竟给忘了。
他们四个连着云九,都是没家的人,都给忘了。
外面的店铺大多都打烊了,只能买到点肉菜做点好吃的。
许澄宁忽然记起自己高中归乡之前给弟弟妹妹买过礼物,现在倒是正好,当了他们的新年礼。
一对彩塑给了许灿星,许彤星则拿到了一对布偶和一对银镯。
许澄宁和李茹一人一只手帮她把银镯戴好,她就像得了宝一样,抱着布偶,伸着手腕,一会儿给这个看看,一会儿给那个看看,玩得不亦乐乎,连云九和黑将军都不得不配合地夸了她好几遍,才把她哄睡下。
闹腾的孩子睡了,云九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
“殿下给你的。”
这好像在意料之中,但许澄宁心里还是淌过一阵欣喜。
她接过信,展开读了起来。
信中没有写什么大事,只是絮絮叨叨地写自己去鲲州路上的所见所闻,不小心吃到什么好吃的东西,问她吃没吃过,没有则将来带她去吃。
信后面还说不能陪她一起过及笄,随信之物便是及笄礼。
及笄礼是一根玉簪,是一只展翅的仙鹤,却飘逸灵动,形如风和雾,玉色的深浅变化被用得恰到好处。
一看就是他自己雕的。
“相思甚苦。”
许澄宁口中噙着这四个字,觉得既甜蜜又苦涩。
她即刻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告诉他他可能会路过哪些地方,哪里有好吃的,他有空可以派人买去尝一尝。
同时,把她整理重绘的一份舆图复本给他捎去。
信中叮嘱他舆图注意藏匿,她绘的舆图比官方的详尽十倍不止,一旦嘉康帝看到了或被冠上谋逆大罪。
最后道:“我欲往西境,把剩下的舆图带回来。”
纸的下角绘了一枝红豆。
“吾亦甚念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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