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艴</span> 朝廷局势意味着权力分配,所有人都参预其中却各个身不由己,只能随波逐流,谁想逆而抗争,只能粉身碎骨……
若此刻颁下一道圣谕,或许还能保得住他李承乾一时,新君即位之后想对他这个废太子下手也得多有忌惮,可只是这个轻飘飘的一句话,谁会在乎?
只怕你自己一回头便会食言……
李二陛下也知道自己这个保证毫无力道,干咳一声,话锋一转:“雉奴昨日前来,恳请朕准许其赶赴倭国封建一方,说是不愿留在长安被牵扯进易储之中……你怎么看?”
李承乾心忖我能怎么看?我不想看!
谁知道他小子抽的哪门子风,骤然之间冒出封建一方的主意?
按说两个嫡亲兄弟当中,魏王年纪更大、更为成熟,威望也更高,本应是储位最大的竞争者,但李承乾知道实际上一旦自己被废,最大可能成为的储君的却是雉奴……
毕竟李泰固然才智高绝,但为人清高自傲、略显浮夸,很是相似于当年的隋炀帝,这两年朝中时不时便有此等言语出现,很难说其中没有父皇的授意,毕竟宫中、朝中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无根无据、空穴来风。
谁若真当作空穴来风,谁就是个傻子,要吃大亏……
心中念头转动,也只是略微停顿一下,便回道:“儿臣最近少与雉奴谈心,这是儿臣的疏忽,回头便与他好生聊聊,劝他打消这个主意。”
李治前往倭国封建一方,对于东宫来说的确算是少了一个对手,但父皇既然易储之心已定,又岂会因为缺了李治便回心转意?
况且他早已放弃奢望,彻底躺平,所以此刻反倒无欲无求、心平气和……
但李二陛下对他的态度却略有不满。
我问你雉奴为何主动要求出镇倭国,是要你坦诚招待究竟是否胁迫威逼于雉奴,你却反要去找雉奴谈心……谈什么心?继续恐吓么?
但他不确定到底是太子还是魏王胁迫雉奴,所以一时也不好发火,只是淡淡道:“无论储位归属如何,皆是朕出于对帝国江山社稷、李唐国祚延续所作出的考量,非是厚此薄彼,更非欲置你于死地。最近朕琢磨着是否可以在新立储君之后,给予你‘秉国辅政’之权力,往后协助新君治理国家,亦可对自身之安危无忧,只不过一旦提出,朝堂之上反驳者必然甚众,影响太过深远,只能见机行事,慢慢斟酌。”
李承乾心底哂然,什么“秉国辅政”,这是将我的心智认定为三岁么?
说好听的“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直白一点便是“一山难容二虎”,就算父皇如今当真为了他设立这样一个位置,拥有“秉国辅政”之权,可与新君分庭抗礼,可这种模式焉能长久?
最终也只能两虎相争、优胜劣汰,反倒将天下局势搅得支离破碎……
这是绝无可能之事。
但父皇既然说了,李承乾素来没有反驳父皇的勇气与习惯,只得颔首道:“父皇舔犊之情,儿臣铭感五内。”
李二陛下:“……”
想说什么却被噎住,太子神情真挚、语气诚恳,但这话听上去怎地好像充满了嘲讽与反讥?
被皇帝父亲废黜的儿子,却在感激父亲的“舔犊之情”……
李二陛下干咳一声,不确定这个嫡长子到底是正话还是反话,只能放过这一节,点头道:“你要为母祈福,也算是一片孝心,虽然身为储君如此长期斋戒于礼不合,但想必朝野上下都能体谅你的心意,所以朕准许你入驻大慈恩寺。为母祈福的同时,也要为此次关中受灾百姓祈福一番,让天下臣民见到李唐皇室的爱护之情,皇恩浩荡、泽被苍生,使得万众归心。”
他也愿意让李承乾进入大慈恩寺一段时间,如此便可以让李君羡放开手脚彻查东宫上下,看看到底是否太子胁迫了晋王。
只要确定了是否太子所为,自然可知魏王到底清白与否,毕竟当今朝堂之内,够胆子、有资格胁迫恐吓晋王的也就唯有这两人……
李承乾赶紧领命:“儿臣谨遵皇命。”
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知道最起码在大慈恩寺这一段时间之内,自己安全无虞,且随时可以由密道遁出城外,确保局势不至于骤然崩溃……
但同时也心生狐疑,雉奴忽然提出前往倭国封建一方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但父皇却特意询问自己对此有何看法,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父皇认为雉奴之所以放弃争储、出镇海外,背后有自己推动策划,甚至是恐吓胁迫于雉奴,使其不得不违心如此?
一念及此,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后背瞬间浮上一层白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