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简单,然而何其难也!
在未能掌握火器的冷兵器时代,具装铁骑就是野战之时的“战争之王”,兼具冲击力、防御力、破坏力且相对于步卒更为优势的机动力,足以使其在战场之上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能够打赢具装铁骑的,唯有具装铁骑……
很可惜,塞如贡敦麾下没有。
在铁器几乎等同于奢侈品的吐蕃,想要给将领打造一身铁甲都所费糜多,副将以下能够在胸前背后缀一块铁片护住要害都极为难得,更何况是人马俱甲?
所以只能以血肉之躯去抵挡钢刀铁骑。
塞如贡敦面色严峻、严阵以待。
漫天风雪之中,蹄声犹如天边滚雷轰隆隆由远及近战鼓一般敲打在塞如贡敦心头,而后,人马俱甲的铁骑从风雪之中陡然跃出身形,战马扬蹄嘶鸣,战士高举戈矛,裹挟着风雪一头撞进守军阵列之中。
严谨的阵列瞬间便被冲散,战马的巨大冲击力将前排兵卒撞倒、踢飞之后去势不减,锋锐的戈矛将后面的兵卒一排一排突刺斩杀,鲜血飞溅在地上融化了冰雪,凄厉的惨嚎、战马的嘶鸣,一瞬间居然压过风雪的呼啸,整个营地化作战场,血肉横飞惨烈至极。
守军纵使伤亡惨重却依旧奋不顾身,好似潮水拍打礁石一样前赴后继的冲上去,试图用血肉之躯将这一股钢铁洪流阻挡、拖住。
具装铁骑虽然战场之上睥睨无敌,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不持久!
只要能够将其困于战阵之内使其丧失机动性,巨大的负荷足以使得战士与战马精疲力竭,最终沦为步卒猎杀的野兽,但与此同时,想要挡住其无敌的冲锋之势将其困住,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自然极大。
塞如贡敦面色冷硬如铁,看着族中兵卒不要命的冲上去却在铁蹄戈矛之下残肢抛飞尸横遍野,牙根都快要咬出血来。
不过牺牲虽然巨大效果却也明显,具装铁骑一点一点慢下来,冲阵的优势逐渐被人海战术所抵消,越来越多的兵卒围拢过来,只要再拖一会儿等到那边包围圈的精锐赶过来支援,一定能将这些铁甲骑兵聚拢围歼。
十几支巨大的箭矢破开风雪飞跃而至,箭尾拖曳着火花升至高处然后斜斜的坠落下来,飞越了混战的战场落入后边营地之内。箭矢落地,内里蕴藏的火药爆开,将火油引燃之后向着四面八方抛射,无数营帐瞬间燃烧起来。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即便风雪茫茫,整个营地也很快烧成一片。
火势滔天。
营地内战马被大火惊吓扬蹄嘶鸣惊厥狂奔,后军的兵卒想要救火却根本无法扑灭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守军的士气在大火之下迅速崩溃。
具装铁骑的速度在遭受一段时间的压制之后重新提起,在守军阵中恣意驰骋、往来冲杀,杀得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塞如贡敦面色铁青,大骂一声:“论钦陵小儿,我与你不死不休!”
回头望着被大火点燃的帅帐以及火光之中奔走呼号、崩溃四散的兵卒,心头浮现一丝绝望。
他现在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是马上下令后撤、保全有生力量退往后边的牦牛河重整旗鼓以待再战,还是坚持不退等着包围圈那边的精锐部队撤回来再全军撤退?
前一个选择会导致精锐部队遭受具装铁骑突袭、冲击,若是再被随后赶至的论钦陵缠住,全军覆灭的概率极大;而后一个选择则意味着自己也有可能陷身重围、战死此地……
只纠结了片刻,斥候来报,论钦陵已经率领数千步骑混合的主力从后掩杀而至,塞如贡敦稍微估摸了一下包围圈那边精锐部队撤回所需的时间,当机立断下令全军撤退。
刚刚在卫兵簇拥之下策马转身,便听闻后边有人大喝一声:“塞如贡敦休走,可敢与我一战!”
塞如贡敦回头,便见到具装铁骑犹如钢铁洪流一般奔流驰骋势不可挡,已经即将杀透重围,为首一人身躯高大举高一根奇形兵刃钉头锤横冲直撞,正冲着他哇哇大叫。
塞如贡敦怒哼一声:“匹夫之勇!”
用马鞭狠狠抽打马臀,率先向南撤退,原本还能在具装铁骑冲锋之下勉强维持的阵型瞬间崩溃。
衡量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不仅要看冲锋时是否悍不畏死、结阵时是否严谨有度,更要看撤退之时能否“退而不乱”,尤其是最后一点尤为重要,很多军队打顺风仗的时候勇猛无俦、狂飙突进可一旦遭受挫士气瞬间低落一触即溃,“塞如”部族的军队在塞如贡敦这位吐蕃名将统领之下虽然不至于一触即溃,可想要做到“退而不乱”显然无能为力。
万余后军见主帅撤退,无心恋战,撒腿就跑,兵败如山倒。
论钦陵率领主力部队从紫山口俯冲而下直取敌军中军,冲到一半便见到不少敌军正从粮秣囤积之处匆忙回援,又收到塞如贡敦已经撤退的消息,当机立断,马上派人给勃论赞刃传讯不可追击,命其迅速调转马头配合自己将这些精锐敌军彻底击溃。
风雪之中,“塞如”部族的残兵败将狼奔豕突,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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