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连身在新罗的李恪,怕是也容不得他逍遥一方,要防备有朝一日会来争夺皇位……
也更能理解当年玄武门之变以后父皇为何杀兄弑弟、留下千古骂名。
那不是父皇想不想杀的问题,而是不得不杀。
就算父皇不杀,那些陪着他将脑袋别在裤袋上的如狼似虎的麾下们,也会逼着他杀。
你自己讲究手足亲情,可人家拼上阖家老小的性命陪着你造反为的就是一场泼天富贵,岂能留下一丝半点的隐患?
自古天家无情,不会因人而异。
李承乾能够做到眼下这个地步,殊为难得。
长叹一声,抹了一把眼泪,李治衷心悔过:“当初是弟弟鬼迷心窍,铸成大错,今时今日无论何等惩罚都甘心领受,纵是一死,弟弟也绝无怨言。”
“你这孩子,怎地还说这种话?”
李承乾不悦,看了看周围见无人能够听到他们说话,遂压低声音道:“你放心,为兄岂能忍心将你圈禁一辈子?只不过当下宗室里有些居心叵测之辈搅风搅雨,将你放出去未必是好事,但我向你保证,只要过了这个坎,定然放你出去,晋王的爵位给你留着,封地也给你留着,你我兄弟定然善始善终!”
等到这一次风浪过去,宗室里那些不臣之辈也大抵都收拾干净了,“丈量田亩”等等新政顺利实施,世家门阀的实力大打折扣,到那个时候就算将李治放出去,又有谁能再度支持他谋夺皇位?
无论如何,不到逼不得已,他着实不愿逼死兄弟。
两兄弟彼此极为了解,李治自然体会得到李承乾语气真挚、用心至诚,感动得涕泪横流、无以复加,哽噎道:“兄长,是弟弟错了,再也不敢如此……”
“我本不打算事先告诉你的,万一这话泄露出去怕是又要引起风波,不过见你这般孤寂苦闷,实在不忍心。你往后切莫这般,要放开心情。长乐生下了一个儿子,你可是嫡亲的舅舅,日后定要准备一份厚礼才行。”
“啊?长乐姐姐生下婴孩了?是姐夫的?”
自从晋阳公主将“姐夫”这个称呼冠以房俊,几乎所有的公主、皇子都习惯于如此称呼,相比房俊,对其余驸马则或是称呼爵位、或是称呼官职。
提起这个,李承乾便咬牙切齿:“除了那个棒槌,还能有谁呢?长乐也算是鬼迷了心窍,居然不顾礼法、廉耻委身于他,现在更是诞下婴孩,简直岂有此理!”
李治明显感觉到李承乾对待房俊的异样,这种异样不仅仅是因为长乐公主与其有染而产生的,虽然不知究竟,但李治敏锐的感知不会有错。
想了想,李治没有落井下石、趁机调拨,而是劝谏道:“姐夫之于陛下,堪称‘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不仅在以往为陛下立下赫赫功勋,即便是将来,仍旧是陛下皇位之下最坚固的基石。长乐姐姐既然与其情投意合、两情相悦,陛下还是不要过多干涉为好,更何况现在连孩子都生了,夫复何言?”
对于现在的李治来说,最怕的就是意外。
既然李承乾已经当着他的面做出了保证,那么就一定会兑现,房俊虽然与自己并不亲近,可是有长乐、有晋阳两人在,温言软语之下,房俊也不会反对此事。
最重要是有房俊存在,李承乾的统治就固若金汤,李承乾自然不会忌惮于自己这个小小亲王有可能造成的威胁。
可一旦这两人当中任何一人出现意外,局势就会出现动荡,到那时李承乾还能否兑现今日承诺,便是未知之事。
所以李治现在求神拜佛保佑李承乾的皇位稳如泰山、房俊的地位固若金汤。
万一李承乾昏了头自毁长城,那可就麻烦了。
若是新换一个皇帝,自己想要圈禁到死都无可能,必死无疑……
李承乾摆摆手,郁闷的喝口酒:“我也就发发牢骚而已,只是不忿长乐那样的人品样貌,却落得一个见不得光的身份……但正如你所言,既然两人两情相悦,我又岂能横加干涉?罢了罢了,由他去吧。”
李治陪着喝了一杯,微微眯着眼,笑容很是灿烂:“我也当舅舅了啊……也不知那婴孩长得像谁?不过像谁都行,长乐姐姐固然秀美无伦,姐夫也是英姿勃发、俊朗不凡,这孩子将来肯定是个有出息的。”
虽然与高阳公主的感情也很好,但在这个年代,“嫡亲”的意义非同凡响,同样是同父的兄弟姊妹,“嫡亲”之间远胜于“庶亲”。
所以当年不少人鼓吹吴王李恪也有可能克继大统,实则绝无可能。
纵然李承乾被废黜,皇位也只可能在魏王、晋王之间传承,否则非但关陇门阀不答应,天下礼法也不会允可……
“所以你安心静养便是,过一阵子,咱们一家团圆。”
“臣弟谨遵皇命。”
月色之下,兄弟两个隔阂尽去,一人一杯,喝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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