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灵蹲下来,先他身上搜了搜,仍把那本医案取回,然后四下摸索,摸到一面手感温润的玉佩,摘了下来。
正要返回后院寻蜡烛来照明,陡听前院门吏长长的哈欠声响起,人声隐约。
浅灵沉吟片刻,拔掉银针,一蹬树木跳上了院墙,顺手抛下一块石头,啪的一声,砸在屋檐上,击碎几片陈年的瓦砾。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好像什么东西掉地上了,别是闹鬼吧。”
“走,去看看。”
……
浅灵躲进染坊,等坊门开了,才随着早起人流,回了桃李坊。
乔大宝等了一夜,见她回来,睁着青黑的大眼骂骂咧咧:“你做贼去了?我等了你整整一个晚上!娘起夜骂了我三回,说我浪费灯油,自己不睡也不让你好好睡!”
“出了点意外,坊门关了,所以耽搁到现在。”
浅灵把披风摊在床上,把里面包裹的医案和草方拿出来。
“你上回不是换了书皮?把那拆下的书封给我。”
“哦。”
乔大宝翻开床褥,从底下抽出了一个不堪入目的书封,浅灵面不改色地接过,换上了。
乔大宝一旁看着,啧啧称奇,低声问:“真去偷东西了?这是什么呀?比画本子还见不得人么?”
“你别问,”浅灵用麻线缝书脊,“你不知道最好。”
乔大宝搔了搔头,到底随她去了,自己开始穿衣服,准备洗漱。
浅灵道:“这两日你在学堂,替我留心衙门那边有没有抓了什么人的消息,也别刻意打听。”
乔大宝穿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疑惑道:“你想问衙门的事找周乙呗。”
浅灵摇头:“不找他,受他的恩情以后想办法还回去,更多的交集就别再有了。”
乔大宝嘿嘿笑了两声,贼兮兮的:“你也看出他对你有意思了?”
浅灵不语,乔大宝便拿肩头撞她:“我说,你长这个模样,人家又不瞎,对你存了心思多正常啊,你何苦把人当老虎豺狼似的防着?我看周乙也不错啊,虽然长得不算多俊吧,那也比病一好就把未婚妻踹远的负心汉强啊!”
乔大宝本是最爱看脸的,但卫晏洵这些天对她们爱答不理,唯一说的一番话竟然是要跟浅灵解除婚约。她私底下不知骂了多少脏话,看卫晏洵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缘起则聚,缘尽则散,有些人终归是客,强留不得。”浅灵再次叮嘱,“总之周乙那边,能不找就不找了。”
周乙此人,叫她有些困扰。初时只觉此人古道热肠,很是照顾她们这些外乡人,可察觉了他的心思后,种种作为便有了别样的意味。
比如去衙门请求钤印,其实没有周乙帮忙,她们也能办好,只是花的时间会更长一点。周乙一插手,她们看似是便利了,事实上却是倒欠了几份人情。而陈小娥乔大宝性子单纯,一直对他感恩戴德。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从她面前的一盘菜里夹了一筷子,放进她的碗里,然后所有人都觉得他好得天上有地上无,偏偏她还不好表达自己的不乐意。
浅灵并不喜欢如此。
这样的人,她是打定主意要远离的。
周乙哪知心上人如何想他,这会子正神清气爽,一大早与一众衙役练过身手后,就带冠佩刀,领着兄弟们回了县衙。
正与人说笑,踏上门阶的瞬间,一个伟岸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
周乙顿住脚步,愕然回首,只见那人昂首挺胸,俊颜如玉,侧脸似刀锋刻成,一身麻布粗衣,两肋却暗生一股凌厉霸气。
这不是……
周乙往前走了几步,震惊地僵在了那儿。
那傻子不是已经……
到底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