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殊白是好人,但是当局者迷,人往往在自己最习以为常的事情里,会丧失质疑与警觉,不能看见自己的局限与狭隘。
“大宅门里能养出徒行人,筚门陋巷之内也未必生不出大少爷。你还说我,你的目光也狭隘了。”
见浅灵不愿在此事上多言,姬殊白便道:“罢了,我先与你说正事。”
“我去后夏调查底细,到的时候后夏正陷入朝局混乱中,因为被他们视为储君的龙曼阴公主去岁忽然病倒,重病,举国名医前去诊断,都查不出病因。我又打听了一下,你猜这个龙曼阴公主,是什么时候生病的?”
“什么时候?”
“恰是尹泰引兵闯入王宫那一日,你想到了什么?”
浅灵心思转了几圈,豁然开朗,猛地坐了起来。
“那个瓦罐……”
“不错,正是那个绘了太阳纹的瓦罐。你在高楼上摔了一只,还剩下一只。我拿着那个东西,在南仡国内寻访了许多人,有老者告诉我,那应是以蛊施行诅咒,能千里杀人于无形。若我没猜错,你摔碎的那只,应该就是诅咒龙曼阴的。”
浅灵道:“那剩下那只,就是害后夏的了。”
“十有八九。”姬殊白道,“幕后之人,一边与南仡王世子勾结,攫取好处并给大靖埋下隐患;一边设咒,意欲加害后夏王和储君,可见图谋甚大。”
“我一直猜不到是谁有这样大的胆量和野心,直到你把姜琢君弄进了大理寺,开始给他放招,很多东西,就对上了。”
浅灵冰雪聪明,一下子听明白了他的话:“是淳王。”
姬殊白点头。
“淳王在后夏,并且他,混得还很不错。”
浅灵冷笑:“他在大靖混得也不错。”
“是啊,他目前的实力,谁也猜不透有多少。”
“你可知他为何能做到今天这一步?”
姬殊白道:“知道了淳王,我就把后夏的人一一检验排除,最后确定了一个人。”
“谁?”
“龙曼阴的驸马。”
恍然间,有一段回忆涌入了她的脑海中:
“……你们后夏皇帝的爱女,那位身长九尺、虎背熊腰的大脚公主龙曼阴,不就纳了一个瘦弱斯文的汉人驸马?”
“……曼阴公主年过三十,如狼似虎,又喜好淫虐,夜夜都将驸马折腾得死去活来,还要叫一干面首侍女围看观赏。驸马无亲无故,无势可倚仗,只能什么屈辱都往肚子里吞,真是可怜,可怜呐……”
尹泰当日的言语,猝不及防地遍遍回响,浅灵把前前后后的线索牵连起来,竟真的对上了。
“他当年逃到后夏,阴差阳错,被招为了驸马,然后……”
“对。”姬殊白道,“他被迫篡位在前,然后妻妾儿女被杀尽,自己千里逃亡,几度差点被射杀。到了后夏,本以为逃出生天,偏偏又遇上那样一个暴虐的公主,男儿尊严尽毁。”
“他心中,肯定恨极了圣上,恨极了龙曼阴和后夏王,仇恨会化为力量与信念,让他处心积虑,十年如一日地谋划这一场复仇大业。”
“我到了那儿听说,龙曼阴公主一病,门庭前立刻人走茶凉,再也没有人愿意去对龙曼阴献殷勤。唯独她的驸马,依然对她不离不弃,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连龙曼阴也开始倾吐对苛待他的后悔。”
“勾践卧薪尝胆,尝粪卜疾,最终越国的铁蹄踏平了夫差的王宫。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者,必然图谋甚大,他会是一个相当棘手的敌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原本打算,让大靖国内先乱起来;时机成熟时,再让尹泰击碎瓦罐,令后夏王重病,匆匆退位,龙曼阴登基为王;等大靖所有挡路的人都除尽了,再使龙曼阴重病,由此他以驸马、王夫之身,掌握后夏权柄,调集兵马,与尹泰成犄角之势,攻入大靖,入主皇城。”
“这是他全盘计划,但你在南仡王宫的那一摔,把他最重要的几步,打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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