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光如洗,朝远处瞭望,星河绵延如长廊,和远处地表相接,远远指向长安的方向。
山丘之上背手而立一青年,一身黑色劲装衬得他身姿欣长雅正,乌发被风撩起在身后飘扬,结成了无懈可击的网,他的五官像是精心镌刻,找不出任何瑕疵,坚韧又冷冽,眼眸黑沉如墨,光芒堪比满天繁星,他静静望着长安方向,似乎是透过虚空一直看到了某处。
“入夜了,太子还是加件衣吧。”
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件外衫披在青年身上,眉眼深邃,眼角布着深深浅浅皱纹。
西凉这边的天气和长安,甚至和荆|州都不一样,白天和晚上的温度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热的热死,冷的冷死。
良久之后,太子刘衍转过头来,嘴角挟着一抹笑意,宛如寒冰消融,久旱逢甘霖,让人如沐春风,只觉惊艳,“我给你带来你女儿的画像,你承诺给我五十年老窖何时给我?”
中年男子一怔,随即大笑道:“这也等回到荆|州之后,太子还怕我反悔不成?”、
“老楚,你可是狡诈的很,我不得不防啊,”刘衍拍拍楚极泰肩膀,抬脚朝着山丘之下燃着的火堆走去。
楚极泰不满大叫:“我都跟太子十年了,太子竟然还怀疑我?”
刘衍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柴,本已有些萎靡一般的火焰吃饱喝足,蹭一下燃起了旺盛火光,他没有搭理楚极泰的话,眼睛里倒影出了两团火焰腾腾的亮光。
楚极泰的目光在刘衍身上停留了许久,叹了一口气道:“太子莫要担忧,即便太子已离开长安十年,但太子母妃娘家百年根基,就算如今已大不如前,但比宜妃家族也是殷厚,在朝中势力犹存,只是不再摆在明面了而已,您这些年不在圣前,剩下的几个皇子中,六皇子是宜妃的儿子,又是能说会道,自然会受圣上多谢关注。就算如果有一天圣上想要立六皇子为太子,朝中的文武百官能答应?这自古立嫡不立庶,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皇位自古都是这样传袭的,何况圣上一向最是重视这些。”
十年前,刘衍被封为太子,入住东宫不足半年,西凉和和汉国爆发战争,连打数月,双方不分上下,打的难解难分,两国百姓民不聊生,于是上一任西凉王李隶和汉国宣景帝签署休战合约,并把汉国太子做为人质送往西凉,作为双方结交友好的凭证。
同样也是十年前,楚极泰作为使臣前往西凉,路遇百年一见风暴,几十人被掩埋风沙之下,是刘衍救出了他,等到楚极泰想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死讯已经传回汉国,西凉距离汉国千里迢迢,事故过后他的双腿受了重伤,生命奄奄一息之下只能留下,后来西凉爆发了内变,他和刘衍辅佐西凉少主李也登上西凉王位,西凉内战频发,这一耽搁竟然已是十年。
听到楚极泰的话,刘衍轻声嗯了一声:“我知道,这次我回去长安,外公和舅舅都让我不要担心,先安心待在西凉,等到时候到了,他们自然会和我父皇请旨要我回去,父皇年事已高,我作为太子如果不陪侍左右,于理不合。”
楚极泰点头,刚要附和就听刘衍继续说道,只不过这次的声音里若有若无的带了丝笑意:“这次我替你回去荆|州,见到了你的家人,特别是托了你女儿的福,我还在荆|州叶家见到了刘尧,他和仪鸾司掌卫沈镇南关系匪浅,由沈镇南引荐,和沈家老太爷还有叶家当家人都见了面,我本想听听他们在说的什么,可是周围戒备森严,以我一人之力如果擅闯,恐怕会引起混乱。”
楚极泰不知想起了什么,皱眉道:“沈家老太爷是当今朝廷一品都督,手中握着汉国兵权,深受圣上信任,叶家当家是荆|州知府,一州独大,六皇子和他们二人这番会见,怕是……”
刘衍讽刺一声:“宜妃表面是后宫中最拥护立嫡不立长的人选,处处扬言说她的儿子只想要做一个闲散王爷,殊不知,她表里不一,怕是最嫉恨我占了这东宫之位的人。”
楚极泰静默片刻,抬起头来看着刘衍坚定道:“太子放心,您虽远在西凉,但是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宜妃就算是想要谋害你,也没有法子,你已不在长安十年,这十年间连圣上都没有见过您,何况只是一个小小宜妃,就算她想要凭空捏造什么,那也得有人相信,而且西凉守卫森严,离着长安路途遥远,她就算是派人来,怕是也早已死在了路上,”他顿了顿,有些骄傲道,“还以为谁都有我这好运气,大难不死?”
刘衍心中本是有些阴郁,听到楚极泰这话实在是没忍住勾了勾唇角:“对,就你厉害。”
话音刚落,他眼中突然浮现了些笑意,因为他想起了那远在荆|州的姑娘,和他爹一样,会咬人,厉害的紧,也不知道她的那些小动作有没有奏效,效果如何。
楚极泰正在添柴,冷不丁听见刘衍突然道:“过几日我还要回去一趟,”末了,刘衍又加上一句,“私事,不要过问。”
楚极泰一怔,这西凉和汉国之间可不是个小距离,这前几日刚回来,又要回去?这是诚心要累死西凉的骏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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