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宫令已然清醒过来,太医诊治后又重新换了药,皇后将众人摒退,于寂静中望着她。
殿内烛火劈啪爆响,映着皇后凝重的神情。
“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不要有任何隐瞒。”
陆苁蓉额上生疼,颦眉想了想,这才记起宫墙倒塌将她砸在了碎石瓦砾之下,她也记起了日前听到小宫女与太医院的那名吏目说的话,那时节正是午后,娘娘身子乏力,让徐太医来看脉。
她要去坤宁宫的小厨房,路过宫女住处,便听到不合宜的话。
她疑心起,于是去了小宫女的房内,看到那张纸钞和铜币,当时觉得是张普普通通的票子,现在取出来递给皇后,皇后只看了一眼,便蹙起眉头。
昭仁皇后是世家小姐,当年许给还是亲王的景顺帝时,在家中已学了多年的诗书礼仪包括处理账务的能力,这票子乍看无误,且还盖着宝钞提举司印红印,但宝钞早在先帝时期便鲜少流通,如今各处通用货币白银。
这票子是刻拟的,并非昔日坊间流通的。
昭仁皇后视线往下,瞧到宝钞最右一枚小而浅的符印,似是被水洇湿后烙印上去的,若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而铜币看似与坊间流传的没甚不同,重量上却轻上几分,此时的铜币用的是铜矿产出的铜做的,铸造技术极其讲究。
“去取一枚铜币来,”皇后捏紧铜币,忽的道。
陆苁蓉依言,待将钱币取来递给皇后,皇后接过后比对一番,神情骤变,“来人,去请太子来。”
内侍官领命方要出门,见到太子殿下沉着脸站在殿门外,他俯身行礼。
“娘娘让你去哪里?”太子问。
内侍官不敢不应,惶恐道:“娘娘……唤您去侧殿。”
昭仁皇后静等片刻,看到刘诩入殿,也不知他在殿外站了多久,鬓角衣袍都沾了夜间水汽,面色也是泛着青,无端端生出几分严肃。
便见刘诩撩了衣袍跪在她面前,背脊挺得笔直,却是垂首不敢看她。
“母后,儿臣有事禀告母后,这件事,儿臣虽后知情,却难辞其咎。”
昭仁皇后一时发怔,神情也变得凝重,她问:“是何事?”
刘诩龃龉一阵,在心内谨慎措辞。
身为东宫太子,要守仁义孝道还要成为百官口中的德性品质兼优的储君,但是私下里,要打点的关系太多,花钱的地方也是数不胜数,靠着东宫的那点月银实在难以应付,臣子间亦会想方设法的多谋生计,更何况是太子。
这些年,他从未动过歪心思。
但随着父皇年纪大了,近些年交给他的政务却渐渐收势,尤其是最近,好似另有打算。
他心里着急,私下结交户部礼部的一些大臣。
可这也是皇权最忌讳之处。
他既是东宫太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也是东宫的现状。
可他不能告诉母后。
他是大昭未来的皇帝,毋庸置疑!
暖阁内雅寂无声,只有宫灯燃烧时的窸窣动静。
昭仁皇后看着亲子,心中一阵阵发冷,她又问:“是私印纸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