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仪心虚极了,借着翻身的动作,将手边几张符纸全揉进了衣袖里。
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么叫恩将仇报恶意揣度,要不是她看在他脸的份上忍了一忍,差点就要遭遇十九年的人生里最尴尬的瞬间。
聂衍竟不是要害皇兄,而是要救他。他知道那里有困囿阵,却没说出来让她担心,反而是独自处理完之后,再将她拥进怀里。
多好的男人啊,她怎么能怀疑人家呢!
太无耻了,太不知好歹了!
后半夜,坤仪辗转难睡,倒是昱清侯睡了下来,气息温和,面容如玉。
……
第二日两人起身,他瞥她一眼,微微皱眉:“殿下没睡好?”
坤仪打了个呵欠,娇声道:“哪睡过这么小的榻,脖子疼。”
这人真是骄奢惯了,堪三人睡的榻,在她嘴里也小得很。聂衍摇头,与她一起收拾妥当之后去看望今上。
原本有中风之险的帝王不知为何一夜睡醒就能下床了,笑声朗朗,连连夸他们:“坤仪夫妇于社稷有大功,当赏!”
坤仪大喜,看过他一遍,又请御医来诊脉,确定是全好了之后,眼眸亮亮地看向聂衍:“昨夜有发生什么事吗?”
聂衍摇头,神色淡淡:“睡得早,不曾察觉。”
瞧瞧,瞧瞧人家这风度,做好事不留名,立大功不炫耀,如此的好人品,她真是惭愧。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坤仪让他先去宫门外等自己,又转过头去问帝王:“皇兄可还记得昨日发生了什么?”
帝王有些茫然:“昨日,朕一直卧睡在床。”
“可还记得与臣妹说过什么话?”
“问过你为何来宫里了。”帝王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坤仪笑了笑,只说没别的了,便告退回府。
他不记得曾经向她求救,可他的一魄又确实被法阵所困。
这其中蹊跷,她不能问,只能查。
两人一同坐车回府,凤车银铃声声,黑纱随风起伏。
聂衍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黑了脸:“殿下可以看看别处,不是非要盯着微臣瞧。”
坤仪难得地听话,立马扭头看向窗外,却又还是小声问:“你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呀?”
聂衍道:“捉妖。”
“我说东西。”她噘嘴,“我能送给你的那种。”
“臣对器物无所好。”
好么,就是个捉妖成痴的人,这可怎么是好。
心虚地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坤仪道:“那我回去给你绣个荷包。”
珍宝玉器巧夺天工他尚且不喜,她这一看就没碰过针线的手,做出来的东西还能讨他欢心不成?聂衍不以为然。
马车行至半路突然停了,他皱眉,掀开帘子要问缘由,却正好撞见容修君着一身亮青色长衫,朝马车走了过来。
“……”他刷地放下了帘子。
“怎么?”坤仪挑眉,“遇见仇人了?”
聂衍不答,只道:“我想快些回府。”
“好啊。”她点头,侧身对窗外喊,“兰苕,停在半路做什么?快些回去。”
兰苕为难地跑到窗边道:“殿下,有人拦车。”
坤仪皱眉,还没再开口,就听得容修君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微臣见过殿下。”
这人……
她看了聂衍一眼,发现他脸色不太好看,便恍然,随即冷声道:“当街拦凤驾鸾车,大人这是要造反不成?”
容修君被她话里的怒意吓了一跳,连忙拱手:“殿下息怒,微臣只是来谢恩的,家母遗物已经寻到,臣谢殿下体恤。”
“大人好生奇怪,谢恩竟成你拦驾之理了。”坤仪嗤笑,背脊挺直,语气威严,“东西在本宫与侯爷的府邸丢失,派人寻回乃东道主分内之事。你当街拦驾,不知道的还当你与本宫有什么牵扯,传出去岂不是伤我夫婿的心。”
说罢一挥手,随行的侍卫便将他从官道上请开,给马车让出了道。
骏马长嘶,凤驾重新上路,走得没有丝毫停顿。容修君站在路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坤仪殿下竟也会拒绝美人?
要是以前,坤仪定然是不拒绝的,甚至还会请他上车同坐,可眼下,她连多看也不想看,只十分狗腿地抱着昱清侯的胳膊,讨好地问他:“我这样好不好?”
聂衍觉得这问题很莫名其妙,可脸色到底是比方才好了不少:“殿下见过容修君了?”
“见过,样貌平平,心眼还多。”她嗤之以鼻,“连与你相较都不配。”
他有些意外地瞥了她一眼,却见她满脸认真,不似昧心之言,心里不知道为何就觉得挺舒坦。
不过,心里归心里,昱清侯脸上却还是一派严肃:“殿下最近眼神不太好。”
“我眼神可好了,不然怎么就专看上你,再看不上别人呢。”坤仪笑嘻嘻的,又捏了车里的菓子给他。
聂衍嫌弃地接过来,神色到底还是亮堂了,眉目清朗,容光映人。
回去府里,聂衍接见上清司来访之人,坤仪就让兰苕寻了料子来,要做荷包。
兰苕含蓄地提醒她:“殿下,荷包是要挂在身上带出去的,不宜太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