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仪其实做过预算,将他们的价格压到五百文左右就已经比从盛京弄粮食过来合算了,但没想到,这几家大户竟然肯主动放血。
她将丹寇水撤了,兴致勃勃地就让这些人进来了。
老实说,富商家的孩子养得不差,只是因着银钱太足,难免有些不知民间疾苦。坤仪一一将他们带来的孩子看过考过,心里暗许了位置之后,才应了他们两家从五品,三家从六品的要求。
原以为殿下还会再压一压官阶,没想到竟就这么答应了,五家人喜出望外,连连谢恩,又将孩子都留在她府上伺候,等着走马上任。
坤仪没拒绝。
眼下的西城是个极好的锻炼之地,她给这四个少年人和一个姑娘分配了一些简单的工作,但给他们定了相对困难一些的目标,然后就等着验收成果。
孙家姑娘分配到的任务是劝说三十家铺面开张做生意,任务量是最重的,但不到一日,她第一个回到了坤仪身边。
坤仪很意外,捏了捏她的小脸:“怎么劝的?”
孙家姑娘秀秀乖巧地道:“我帮爹爹营着三家绸缎庄,所以挑了三十家小布庄,劝说他们只要开门,就给他们平价让货,并且分一些固定的客人给他们,开门就能有生意,门口还能分一张驱妖符,是以开了个会之后,他们回去就开张了。”
她说着,歪了歪脑袋:“殿下,我原本能劝动四十家的。”
坤仪正震惊于她办事的干净利落,闻言又好奇了起来:“还有十家怎么了?”
眼神黯了黯,秀秀小声道:“七个当家的死了,都是被妖怪吃了,家里夫人只想着卖掉铺面回娘家。还有三个没了胳膊腿,不愿意再出来见人,只说再过些时日,等家里长子能从盛京回来撑场面再开张。”
坤仪叹了口气。
她看了一眼窗外,低声道:“再过一个月,这里就能好起来了。”
“以后都不会再有妖怪了吗?”秀秀期盼地看着她。
坤仪没敢应。
世人都觉得孩子好骗,但她最不敢骗的就是小孩儿,十四五岁,最是能信人的时候,若叫他们失望了,那可真是罪过了。
想了想,她道:“至少我还活着的话,这样的大难就不会让你们再受第二次。”
秀秀眼眸微红,拉着她的衣袖低声道:“殿下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
坤仪抿了抿唇,想笑又怕自己得意忘形,便就忍着。
于是晚上聂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坤仪褪了铠甲,穿着惯常的金符黑纱坐在妆台前傻笑。
他走过去看,以为她又得了什么玉石宝贝,却发现她面前是个贵重的漆木盒子,盒子里却只放了一朵被压干了的小黄花。
小黄花的旁边,倒是新放了一片银杏叶子,普普通通的,就是外头地上都能捡着的那种。
他纳闷:“殿下何时对花草感了这么大的兴趣。”
还非要这么留存下来。
“谁稀罕这些玩意儿,又不值钱。”她撇嘴。
下一瞬,却又跟藏宝贝似的将盒子盖起来,用丝绸包了,塞去床下面。
聂衍突然就不高兴了。
他问:“龙鱼君送你的?”
“哪跟哪?”坤仪白他一眼,“秀秀送我的,她说这是她家铺子前头长得最好的一树银杏上头的叶子,她摘的,不是捡的,特来送我。”
神色松下来,聂衍有些不自在:“你许她官职,她就给你一片叶子?”
“那不能这么算。”她嘟嘴,“官职的谢礼她爹给过了,这是她给的。”
这么说着,表情还有点委屈:“人家就不能是因着觉得我好,才送我银杏叶?”
意识到她似乎很在意这个,聂衍改了口:“你自然是好的,别说一片,她将树砍了扛过来送你你也能收。”
坤仪:“……”这收下有点困难吧,那树都上百年了。
“明儿我也去给你摘。”他说,“殿下还喜欢什么叶子,我全摘了来。”
哭笑不得,坤仪甩开他的手:“伯爷怎么一离京就跟变了个人一般,说话也不着正形。”
“我认真的。”他道。
“……罢了,我不用。”她笑着摆手,“能快些让这城池恢复原样,我等也能就继续往下走了。”
她其实做得已经很好了,霍安良在城主府里听着消息都觉得震惊,这才过去小半个月,外头原本布满妖怪并且荒无人烟的街上,居然都出现集市了。
街边的铺面接二连三地开张,市面上的米粮都恢复了正常的价格,幸存的百姓开始被重新登记户籍,居无定所的难民被分到了一些空房,丧葬事宜也开始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