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多余不是个喜欢挑事的小神仙,他随了他的父君,生得沉稳有礼。
所以,当父君一脸“我要弄死惹你娘不高兴的人”的表情的时候,聂多余十分克制又简单地陈述了事实:“淑人娘娘咒我娘亲以后没有好下场来着。”
聂衍眯了眯眼。
因着坤仪,聂衍一直未在九重天上大动干戈,先前找王氏复仇和占仙府都是小打小闹,就怕惊着了她。
别看这小姑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实则内心十分脆弱,遇事总往最坏的地方想,儿子都生了,也没太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恶言恶语她听得很多,旁人觉得她该习惯了,可他不这么觉得。
没有人该习惯这些东西,他的小姑娘更不该。
***
当天傍晚,坤仪一跨进门,就被聂衍拥了个满怀。
耳根一红,她别扭地瞥了瞥还在门外站着的多余:“你先松开。”
聂衍没松,反手将门给扣上了。
多余见怪不怪,拂了拂自己的小锦袍,自个儿回院子修炼去了。倒是坤仪十分不好意思,双手抵在聂衍心口,嗔怪地瞪他。
“想不想下凡去逛逛?”他蹭着她的鬓发,亲昵地问。
坤仪眼眸一亮,又不好意思地抓了抓他肩上的衣裳:“不是说天上事忙,一时半会去不了?”
“已经跟兰苕说好,你与多余先去便是。”他低声道。
坤仪已经很久没看见兰苕了,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她还是狐疑地看了看面前这人:“你想将我支开?”
聂衍神色平静地摇头,鸦黑的眼瞳深深地看着她。
坤仪是还想质问几句的,但他这眼神实在是炙热,饱含深情和眷恋,箍着她腰肢的手力道也渐重,当真是不舍极了。
顶着这样的目光,她若还不相信他,那可能得遭天雷轰顶。
于是坤仪就点了头。
当天夜里,聂衍以即将分别分外不舍为由,愣是没让她睡成觉,眼瞅着天降破晓,她伸出藕臂想拿衣裳,这人却伸手贴着她的手臂往前,将五指张开,一一放进她的指间,再慢慢将她的手握住抱回了被子里。
很寻常的动作,但他做得又慢又缠绵,着实让坤仪脸红了半晌。
心口有些莫名的暖涨,坤仪盯着窗上的云花,低声嘟囔:“你怎么都没说过心悦于我呀。”
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脖颈间,绵绵密密又带了些潮气,聂衍拥着她,淡淡地道:“多余都要满四岁了。”
他还用得着说那几个字才能证明什么不成。
想想也是,可坤仪就是觉得有些遗憾,他俩的情愫生得不知不觉,长得兵荒马乱,等闲下来的时候,居然已经过上无波无澜的小日子了,完全不像话本里写的那么轰轰烈烈。
不过聂衍有很多事要忙,每天能有半日陪着她已经很好了,她得知足,总不能还同他耍小孩子脾气。
这么想着,坤仪就睡了个回笼觉,等醒来发现聂衍已经不见了,她的多余拎着小包袱站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对于凡间,多余比她还要向往。
坤仪莞尔,收拾妥当之后,拿着聂衍给的通行玉佩就与多余一起下凡去。
凡间她的神庙众多,坤仪随便选了一处做了落脚点,路上连连叮嘱多余:“你切不可暴露身份,更不能使用仙法,在凡间你只是个三岁多的小孩儿,话不要说太多。”
多余很纳闷:“凡人那么喜欢神仙,为何我不能暴露身份?”
坤仪戳了戳他的脑门:“因为凡人看见神仙就会有所求,你若不满足他们,那神界的地位和香火都会被你连累得减少,但你若有求必应,这一路我们就走不好了,你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多余听懂了,收敛了一下自己过于深沉的神色,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乖巧地跟着她往庙外走。
坤仪终于有了一点做母亲的自豪感,三年了,小多余过于聪慧,以至于她都怀疑自己生的不是个儿子,是个爹。
这一趟凡间来得值。
“娘亲,这是什么?”
“这是轿子,有钱人家坐的,娘亲以前有一辆凤车,比这个气派。”
“那边的人,他们在干什么?”
“那是变戏法儿,集市上赚赏钱的。”
“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你兰苕姨家。”
见多余还要开口,坤仪忍不住低下身捏住他粉嫩嫩的小嘴:“不能再问了啊,没有三岁小孩儿能说这么多话的。”
多余听话地将剩下的问题咽了回去。
可是走着走着,他还是纳闷:“这些男儿家,为何穿得如此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