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了一下,不大喜欢这个高度。
唉。
好多烦心事。
没一个省心的。
在心里万分惆怅地感慨完,扬一挪一挪地凑过去,双手交叠着挤在床缘,冰凉的嘴唇缓缓贴近卞景和的薄薄的耳廓,像是小孩子在分享一个惊天大秘密似的,特别特别小声:
“你知道吗?这个本,宗柏会死的。”
会死的。
你知道吗?
语调轻松而跳跃,没有过多的情感起伏,仿佛只是一个愉快简洁的宣告,类似于“我们出去玩吧”,或者“今天天气真好”。
但他那冰冷诡丽的音色又赋予了这句话奇异艳丽的色彩。
仿佛一匹抹上剧毒的锦缎,虽然工艺精湛、举世无双,每一根丝线都在明亮的天光下反射着变幻的色彩,但当被迷惑者迷迷糊糊地将手指搭上那流水一般冰冷丝滑的布料,便会在扭曲的、狰狞的、挤压的极端痛苦中即刻死去。
这位来自深海的塞壬吐露不详的预言,嘴唇一开一合间,鲨鱼一般雪白层叠的利齿闪过出可怖的寒芒。
床上那人自然没有给出回应。
他什么也听不到,只是沉沉地陷入了黑暗的睡梦里。
甚至,对现在这个卞景和来说,“宗柏”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一个抽象的符号,一个境遇与自己五官的路人,并没有寄托那些炙热的、疯狂的情感。
苍白的面颊仍旧紧绷着,嶙峋清瘦的线条更加清晰,如同出自大师之手的古希腊雕塑,清郁而冷硬。
扬眨了眨紫眼睛。
一丝浅淡的水雾从那平静的湖面弥漫开来,蒙住了天上高悬的冰冷圆月。
湖面安静地接住了淅淅沥沥的雨丝。
护士小姐只想赶紧消失。
她全身紧绷,如临大敌地看着坐在床边的扬,难以置信地盯住大美人湿润的眼角。
是眼泪吧!
一定是眼泪吧!
又亮又闪的水珠子位置又恰好落在大人的眼角这应该是眼泪没错吧!
护士小姐僵着脖子,下意识地瞥了眼天花板,果不其然地确认那死白的墙壁上没有任何水渍,干燥结实,不可能滴水下来。
嘶。见到大人哭了,我等下不会被恼羞成怒的大人干掉吧。
护士小姐欲哭无泪,只能抿住严重烧伤的、变形的嘴角,一声不吭,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努力不吸引前面那位大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