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已经尝到了血腥味,可连疼痛都是迟钝而温和的。他近乎绝望地发现。
众多纷杂的回忆开始不合时宜地涌入脑海,让原本昏沉的神志更加迷茫:
六七岁的时候,有段时间父亲似乎要投资什么商铺创业,亏了不大不小一笔钱,父母被这件事搞得焦头烂额,实在没空管他,就又把他送到乡下爷爷奶奶家,过了一个漫长而炎热的暑假。
十七岁的时候,高考成绩公布,母亲忙着打电话向亲戚朋友们夸耀他的分数,父亲则面色涨红地帮他规划将来的专业和职业生涯,激动地唾沫飞溅,而他只是沉默地望向窗外,盯着烈日下发亮的树叶出神。
大二暑假,他终于认识到自己的性向,忐忑不安地向妈妈坦白。没想到这却是一场摧毁家庭的暴风雨,岌岌可危的、死水一般的平静,被嘶吼、眼泪、责骂完全取代。
有一瞬间,卞景和突然很想笑:
好像决定他人生的那些事,都发生在夏天,我似乎总是在这个看似明亮热烈的季节里狼狈不堪,只能一遍遍回忆起刺眼的阳光、吵闹的蝉鸣、流进眼睛里和背上流淌着的汗水。
他横起手臂遮住酸胀的眼球,感受到眼皮一跳一跳地发烫。
随着这个动作,四周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恍惚间,他好像再一次走进了那个潮湿闷热的午后。
滚烫窒闷的热空气重新吸入肺脏,鼻尖嗅着水泥地的怪味混杂着腐旧的木头气息,说不上好闻,但确实陪伴了他的整个童年和部分少年时期。
四周昏昏沉沉,却又莫名地让人感到明亮、安静、干燥。
意识不断下沉、下沉,被这虚幻的一切包裹着,沉入最深的海底。
卞景和瘫倒在地。
车厢外。
塞壬漂浮在空中,望着车厢内的景象,漂亮的紫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
他忍不住戳戳另一边双手抱胸、老神在在的宗柏:“他真没问题?现在这辆破车的精神干扰就可着他一个人放,哪怕是我亲自上,估计也顶不了多久。”
听上面的老人说,很久很久以前,这辆公交车的前身是部分高维生物的流放所。
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电磁生命体难以用常规的物理手段消灭,上头只能造出这么个监狱,囚禁其中危险性过高的个体,让它们在强烈的精神干扰中永远迷失自我,无法逃脱。
后来才被这边的领导借用,作为游戏玩家的最后一场试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