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神仙无来世,凡人又何尝有来世。”
隔了几百年转世投胎,忘川水洗净今生,环境、性格,处处截然不同,怎么能算做同一人。
戚瑶想起很早很早,一个狂风暴雪的夜晚。
彼时她被师父收入门下,放养不管许久,大雪封山,树皮硬的啃不动,土地冻得结结实实,已经再没食物充饥。
她跟最大的那个孩子故意不靠在山洞最里,把那山洞堵的彻底。另外两个只能缩在洞口,堆了些石块做挡,背靠风雪,冻得脸色发青。
入到后夜,原先是乞丐的小孩身体更弱,本来就长年挨饿,没几分可消耗的积累,扑通一声,面朝地栽在雪中。
那天晚上,她跟最大的孩子分食了小乞丐,甚至还没等他彻底咽气,已经用石刀划开皮肉。
另一个是她的朋友,打不过他们,被排挤于外。戚瑶悄悄分给她一块肉,计划一起杀掉最大的那个,然后把他分食,挨过这个冬天。
可惜那山上的冬天太漫长,她也要活下去。
再后来修仙,在凡世中活跃。旁人看她稀奇又崇敬,总有胆子大的凑上来聊天,戚瑶是个热络的,很快更人打成一片。
往后说再来,修仙闭关短则几月,长则数年。见一次一个样,没几次,就再也不会见。
可又说修仙要入世,要沾红尘、破红尘,方能开悟成仙。如此免不了交道,却要见他们一个个远去。
戚瑶开始习惯和所有人维持萍水相逢的关系。
如果不在乎,就可以不记得。不记得,就无所谓什么失去,反正都不记得,也不知道,新旧轮换更替,来来往往,世人皆过客,不可惜离开。
接受明熙静,就意味着总有一天要失去她,就将永无休止的活在不知道她何日启程的担忧中。
戚瑶尚今仍旧记得师父死前紧紧抓住她的小臂,双眼暴突,犹如仇人一般瞪着她,恶狠狠的要她发毒誓——不能再修法术。
手劲很大,咽气后还用力握着。她舍不得,最终也只能掰断他的手指挣脱出来,手臂上指印淤青清晰可见。
假如他不是她的师父,假如她从未仰视尊崇过她,假如他只是随流而去的落叶。
世上很多人教过她爱,但她最重要的人,用一生、乃至临死前,都身体力行教她不要走近,不要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