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时善迟疑了一瞬,还是顺从地靠了过去,嗅到了熟悉的清冽气息。
他抬手摸了摸她缎子般的乌发,无奈地叹了口气,“早点回来。”
她仰头看向他,有点出乎意料,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却如此轻巧地揭过了,实在令她感到意外。
李澈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了?”
萧时善拿眼瞧着他,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怎么不骂我?”
他瞥了她一眼,眉头微挑,“你还想找骂?”
萧时善自然没有这种癖好,她咬着唇想了片刻,抬手环上他的脖子,“你也说过我这样的人便是连内疚也不会持续多久的。”
李澈托着她的腰肢,定定地看了看她,复又垂下眼睫,掩去黑眸中的一丝嘲弄,卞家的人恐怕比他想的要重要些,若真能转头就忘,她何必如此刻意地回避和遗忘,要忘记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从来不需要费力,他往后靠了靠,阖着眼嗯了一声。
萧时善感觉心头松快了许多,日子总要往前看。
第七十一章
往年季夫人要去净慈庵小住, 老太太并不说什么,但这回把三郎媳妇也给带去,老太太就有些不赞同了。
“春夏之时去那边住几日也就罢了, 但眼下正是寒冬时节,庵堂清冷,山间积雪未消,道路难行不说,寒风直往骨头缝里吹,便是穿着貂鼠皮的袄子也抗不住寒气。你的身子骨弱, 吹坏了身子如何使得, 不如留在府里好生将养。”
萧时善知道老太太是一片好心,有给她撑腰的意思,担心长辈说话,做晚辈的不好拒绝,老太太便替她开了口, 但她却没法领受这片好意,只得柔声说道:“多备些御寒之物倒也冻不坏身子,正好趁这个机会为家中祈福, 也是积攒福报的事情,再者听闻净慈庵的慧光师太精通养生之道, 若能得几个养身之法便不虚此行了。”
在卫国公府最虔诚信佛的其实是老太太, 季夫人去净慈庵小住也不是为诚心礼佛,而是因净慈庵景色殊丽,为孤山探梅去的。卫国公府就有梅林, 在哪里不能赏梅, 偏要兴师动众地往净慈庵去赏梅,没有个正当由头才让老太太对此生出几分不满。
萧时善如今把理由摆了出来, 老太太也没有计较什么,反而提出多带些人伺候,“庵堂那边到底不如府里舒适方便,该带的东西都带着,甭管住一日还是两日,用得着的东西不能少。”
“老祖宗说得是,我都记下了。”萧时善点头应着,除了常嬷嬷,鲜少有长辈如此叮嘱她,她也听得格外认真。
齐妈妈笑道:“三少奶奶是有福之人,让慧光师太给调养调养身子,说不定来年老太太就能抱上曾孙了。”
萧时善被这话闹了个脸红,她用养身当幌子,却不是为了这个去的,被齐妈妈如此一说,倒好像她是求子心切,专门跑到庵堂去拜神求子的,而且这个说法听着显然比其他理由更合情合理,毕竟她嫁过来的时间不短了,此前还能拿李澈在外游历当个说头,但近来府里喜事不断,倒让不少人关心起了她的肚子。
老太太自然是盼着抱曾孙,只是他们还年轻,不好去催促,早些晚些都一样,老大媳妇当年也是好几年才有了消息。
正说着话,几位姑娘来了荣安堂,老太太便没再说下去,不多时大嫂和二嫂也来请安,屋里一下热闹了起来。
等到从荣安堂出来,萧时善望着湛蓝的天空,长长地舒了口气,离开温暖如春的屋子,反而令她松弛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乐此不疲地揣摩应酬,现在却觉得疲惫倦怠。
“姑娘,不回凝光院吗?”疏雨见萧时善往园子里走,便开口询问了一下。
萧时善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柳黄遍地金妆花缎子斗篷道:“院子里太闷了,走走再回去。”
去净慈庵的事情定了下来,虽说是小住几日,但随行的护卫和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却一点不少。
打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群人,光是行装也要两三辆马车来拉,有些婆子媳妇跟在车马两侧行走,后头还有抬箱的,驾车的,少说也得有四五十人之多,倒也并非刻意显摆,勋贵人家的日常生活便是如此,哪怕是去串个门,也得是前呼后拥,仆婢环绕。
向来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萧时善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排场,她的袖中拢着手炉,露出的手指犹如葱根,修剪得微尖的指甲透着淡粉,她看了一眼外面的车马,将视线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