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时善捏着名帖,眼神中多了些许迟疑,既想要伸手,又怕不是白给。
“我要赶往远宁府赴任,在这边停留不了多久。”李澈说道。
萧时善惊讶地道:“你要去远宁府?可是,我听说那边有僮民造反,一连攻下了好几个县城,知县的脑袋都被割下来挂在了城门上。”
“至少目前还没有殉城的知府。”李澈平静得很,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我来这儿是要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三个月后,我会让人护送你回来,船引也会送到你手上。”
萧时善听出他是认真的,她避开他的视线,双手攥住手帕,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为什么要带上我?”
他淡声道:“你也知道那地方凶险万分,保不齐哪日就会以身殉国,你难道不去送我一程?”
萧时善心里乱糟糟的,她可没法做到如此淡然地谈论生死,听着就让人心慌,“我们不是和离了吗?”要收尸也轮不到她。
他偏了偏头,眼眸一如既往的湛然神清,注视着她道:“这有什么影响吗?”
怎么会没有影响,她咬了咬唇,拿眼瞧了瞧他,不断思量忖度着,他没有出声催促,给她留出时间考虑。
其实下头再乱,也乱不到上头,撇去路程耗费的时日,待不了多久,但他提的那两件事情,却能实实在在地解决问题。
要不说打蛇打七寸呢,萧时善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七寸如此好拿捏。
第一百零二章
铺开九九消寒图, 萧时善提着笔在上面轻描,非常严谨地加了朵梅花,然后沾了点朱红, 将其中一片花瓣染红。
眼下刚刚入夏,离冬日还早得很,此时拿出九九消寒图,不过是为了记记日子,等三个月一到,她就把这幅图扔到他面前, 多一日都算他食言。
在码头登船后, 萧时善才逐渐琢磨个味儿来,不是她反应太迟钝,而是他表现得太过寻常,仿佛只是临时生出的一个念头,她答不答应都无所谓。
如此宽和公正的姿态, 让人但凡往别处琢磨琢磨,都有自作多情的嫌疑,但萧时善也不是那一窍不通的榆木脑袋, 他给她船引又肯帮她解决侯府的麻烦,给出了好处又费了心力, 居然只是让她在他身边待三个月, 听着就不像笔划算的买卖。
当她试图表明态度,并且询问原因时,得到的回答是, “我要你安安稳稳, 心甘情愿地待三个月,而不是觉得我在以权压人, 逼迫于你。”
萧时善还真不好意思说他逼她,毕竟是她没法拒绝他提出的优厚条件,可谁能说得准这不是另一种程度的以权压人呢。
她搁下笔,斜眼看向正在看舆图的李澈,“你应该不需要人陪吧?”他既然忙就忙他的好了,把她放在这里当花瓶么。
李澈收回思绪,把舆图收到了一边,抬起头道:“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
萧时善抿了抿唇,事实上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跟他相处,想从之前找找经验,又突然发现,他们俩似乎从来就没好过,相敬如宾都够呛算得上,幸亏是及时止损,要不然就是活脱脱的一对怨侣。
她抚着衣袖,语气寻常地道:“你不是见着我就烦吗?我还是不要在这里碍你的眼了。”
李澈微微拧眉,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得出的结论,“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她还能冤枉他不成,萧时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还用说吗?我难道不会用眼睛看,用脑子想?”
他朝看了她一眼,手握着圈椅扶手,“那你最好别用眼睛看,别用脑子想。”
好啊,连她的眼睛和脑子都挤兑上了,萧时善冷笑道:“是是是,我就是这般一无是处,比不得大人颖悟绝伦。咱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如何相提并论,还是多亏你英明果决,早早地把和离书丢给我,如今看来,一拍两散对谁都好。”
李澈黑沉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听完她的这番论调,不得不纠正她一个点,“是你要和离。”
这有什么要紧的,她瞥了他一眼,拿了本书册当扇子,“日子过不下去,当然要和离,难不成还等着你写休书啊?你以为你那么好伺候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不干了成不成?正好腾出位子,让你另请高明。”
在卫国公府那会儿,除非是被他逼急了,她才跟他顶上几句,大多时候她都带了点温柔小意,可是现在,温柔小意有个屁用,反正他早看她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