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时善枯坐了半晌,一时觉得自己害人害己,假若她当初没有去攀高枝, 李澈早该有妻有子,总好过被她这颗歪脖子树绊住腿脚。
兴许侯府那些人说得对,她就是一个灾星, 谁沾了她都没有好,她娘为了生她连命都赔进去了, 姨父姨母也遭了难, 也不知表哥这几年又是怎么过来的。
在卞家的事情上,萧时善知道她是迁怒于人了,在所有的事情里, 要说谁最无辜, 要当属李澈无疑,卞家与他有何相干, 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却一味地责怪他没有及时告知她,仿佛只有把错都怪在他身上,她才能好受些。
说到底萧时善真正怨的人是自己,怨自己背信弃义,不闻不问,转过头去,又成了光鲜亮丽的三少奶奶,这样的人合该被人唾弃,哪里配得上别人对她的好。
萧时善自小在安庆侯府长大,打心眼里厌恶鄙夷他们每一个人,到头来猛地发现,她最像的还是她那道貌岸然的父亲。
这是萧时善最不想承认,又害怕承认的事实,当初想嫁给表哥,只觉得即使日后过得清贫些也没什么,日子都是一点点过起来的,早早地嫁出去,再不用待在侯府受气,可她后来做了什么,把当初的约定抛之脑后,一股脑奔着自个儿的前程去了,卞家没有对不起她,是她对不起他们。
欠了债是要还的,萧时善没法像她说的那样浑不在意,她看着桌上的消寒图,陷入了更深沉的迷茫之中,想到李澈会娶别的女人,会把她忘得干干净净,心里就跟刀绞一般,她也说不好李澈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但也确实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她没想过要跟他过一辈子,与其害人害己,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小燕进来时,萧时善已经收拾好情绪,即使要走,她也要让他记着她漂亮得体的一面,而不是一个哭丧着脸的怨妇。
一个人要想好起来,身体也会跟着好转,萧时善主动吃饭喝药,有时还会去院子里走走,连小燕也说她脸上的气色好了很多。
东南角的葡萄架果然搭得规整漂亮,一串串紫红色的葡萄挂在上头,日光从叶间的缝隙中筛落下来,撒下点点璀璨碎金。
萧时善微仰着头,眯起眼睛看着,余光中瞥见一道身影,她连忙瞧了过去。
虽说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她已经好些天没见到李澈了,每次听到外面有动静,她都会下意识地竖起耳朵,既紧张又烦躁,也不知道是希望他来,还是不希望他来。
这会儿见到了人,反而有点不知所措,她的头发随意挽着,身上的衣裙也只是一条普通的鹅黄长裙,没有任何出彩之处,萧时善心下懊恼,但很快她就发现,她这点苦恼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他的目光只是在她身上稍稍停留,短暂到不足以注意她的穿着打扮。
李澈停在不远处,似乎是在看她身后的葡萄架,静了一息道:“你身子刚好,少吹些风。”
他没有停留,取完东西便离开了,耳边的树叶沙沙作响,待他走后,萧时善在葡萄架下站了好一会儿,怔怔地道:“是我不好看了吗?”
“姑娘好看,奴婢从没见过比姑娘还美的人。”小燕在见到萧时善以前,都不知道人还能美成这样,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那他为什么不再看她了,是终于发觉她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么,萧时善坐了下来,看着藤蔓间摇曳闪烁的光晕,咬了咬朱唇,只觉得这些乱糟糟的事儿真是够没意思的,除了叫人苦闷烦恼,还有什么用处。
他还管她吹不吹风,怕是彻底没了她这个人,他才真正轻松自在了。
隔天,萧时善突然听到一个消息,丁重喜丁大人暴毙了。
“你从哪里听说的?”萧时善追问道。
“外面都传遍了,奴婢去拿饭食,听厨房里的人说的。”小燕知道那位丁大人,知府衙门的人也都认识他,不久前还来过府上,没想到说没就没了。
萧时善意识到此事并不简单,前面的雷知府,如今的丁重喜,都是这般死得蹊跷,她不由得想起李澈,他在这个位置上,只怕也是危机四伏。
这天夜里,萧时善辗转反侧,摸出了一个荷包,里面盛着好些个小玉件,足足有七个生肖,是李澈随手雕给她玩的物件,她出神地瞧着,忽然看到窗户外边闪过一道黑影。
萧时善心中一凛,忙坐起身来,仔细听了片刻,似乎又没有了动静,她心里七上八下,穿了件外衫,叫醒了在外间守夜的小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