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身缟素,跪在谢辞安的棺木前,攥紧拳头,几日没进食的身体清瘦了几分。

谢辞安入葬的那天,李璟钰一身龙袍来到府上,自我出嫁后,我便不常见他了,都说红气养人,在皇位上坐了两年的他,举手投足间满是不容抗拒的帝王气,见我时,也难得脱下了几分高傲。

他冷睨了眼谢辞安的棺木,一脸不快,“无耻之辈,惦记我大梁国土,死有余辜,死后竟想也有公主扶棺,简直痴心妄想!即日起,公主离府回宫,依旧是我大梁的长公主。”

李璟钰的人跪了一地,我也跟着跪下,一道喊皇帝英明,指甲死死扣住地,扣了满指甲的泥。

那天晚上,李璟钰走后,婢女给我塞了一个金丝楠木小盒子,里面是谢辞安耗费两月为我寻的东海夜明珠,我曾提起出嫁时的金冠上掉了一颗珍珠,他便记了许久。

谢辞安来大梁的第三年,大夏就亡了国,夏国四分五裂,百姓四散逃离,他拿什么造反?

不过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耀眼的夜明珠印着我惨白的脸,印出眼底浓烈的恨意。

办完谢辞安的葬礼后,李璟钰派人来接我回宫,队伍浩浩荡荡蔓延了半个京城,惹人羡慕,我身着出嫁那日的凤冠霞帔,又成了大梁耀眼的长公主。

李璟钰为我办了场接风宴,酒过三巡,指着席上的俊朗青年让我挑个喜欢的赐婚,冲一冲霉气。

席上多是皇宫大臣子嗣,不日必将在朝堂上有所作为。

可我知道,他们活不上了,李璟钰要借我的手,复制谢辞安的命运了。

我眼眸沉淡,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身上的鎏光盘纹龙袍,“皇兄的这件衣服真好看。”

皇兄大笑起来,下令找最好的女红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打造一件一模一样的,还特意将上面的龙纹换成了孔雀翎。

不出三日就送到了我的宫中,一席流光溢彩,人人称奇。

宫女说,这孔雀翎得来不易,陛下对我这个妹妹是极尽宠爱,恨不能将这天下最好的都给我。

深夜,李璟钰把我召进殿中,语重心长,“你终究是为谢辞安的事情伤了心,一个反贼,那便是死有余辜,皇兄不能看着你被他牵连,日后皇兄再给你寻一门亲事,有皇兄在,定叫你美满地度过此生。”

我低下头,顺从他的虚与委蛇,“那便谢谢皇兄了。”

“你这便是里外两家话了,我们自幼一同长大,便是滔天的嫌隙,也有这情分撑着,皇兄又怎会轻易撇下你?”

李璟钰似年少时那般抚着我的脑袋,可他的手掌已不温暖,满是帝王的血腥冰冷。

深夜的宫廊寒风刺骨,李璟钰和我说了很多好话,让宫女把我送回宫。

我摸着新衣上的孔雀翎,和那天插在谢辞安身上的那支一样锋利刺手。

李璟钰以为我只是喜欢他的衣服。

他不知道,这次,我要的是他龙袍下权势滔天的皇位。

连同谢辞安受过的疼,我母后和二哥死前受过的痛,我都会一分不差向李璟钰讨回来。

我回到居所,将那件崭新的孔雀翎衣叠好,放在宫里最高的柜子上。

四下没找见我的凤冠霞帔,宫女软着身子跪下,“是陛下命奴拿走的,陛下说,怕娘娘忧心,眼不见为净。”

那身凤冠霞帔是我结婚前,谢辞安寻遍能工巧匠做的,其上的流光线乃一年仅产一两的金蚕丝,弥足珍贵,那会他散尽家财,动用了他母亲留给她的贴身玉佩才换来的,他说,既要娶公主,便不能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