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筹谋,总是天算不如人算。只是即便如此,人也要奋力挣扎,努力布局,绝不肯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徐锦非再运剑招,剑光如雪,又逼退三五个围上来的好汉。他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希望他足够聪明。
沈绍一路狂奔之后,稍作打听,也知道了烟柳阁的路怎么走。此地人烟渐渐稀少,他也顾不得那些不得当街纵马的规矩,狂、抽马鞭子。须知江湖人士的轻功,虽然妙用无穷,那也是要消耗真气的,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和一呼一吸那样简单。过了不多时,他已经看到了那烟柳阁的塔尖,再要靠近一些,仿佛就能听到,顺着风传来的一阵厮杀声响。
门口立着两个小厮,见他来了,似乎也不意外,只提剑一挡,拦在他跟前。这两人竟生的一般无二,仿佛上天捏泥人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用了个模子。一人道:“你只有打败我们。”另一人接话:“才能闯过去。”
二人只留下这句话,再不多言,提剑就刺。沈绍一路赶来,此刻气势与怒火都极盛,想也不想,怒喝一声闪开,便要催动马匹,直接闯进去。因为这两人个头不高,这门也并非什么严丝合缝的精铁大门。他正要一鼓作气地闯进去,却突然察觉到什么危机,猛地一个跃起落地,那匹马嘶鸣一声,已哀哀倒在了地上。
沈绍定睛一看,那两个小厮,一个在瞬间,削断了马的四只蹄子,另一位更为心狠手辣,直接朝天一挥一斩,将那马砍作两截。两人动作配合,实在是堪称绝妙,见他望过来,还露出一模一样的羞涩微笑,仿佛有些拘谨似的。沈绍心里呸了一声,心道这不定是什么江湖里的野法子恶人套路,看模样十多岁,实际上说不准多个零蛋。
俩玩意老黄瓜刷绿漆,自己不害臊,沈绍都恶心的慌。
但此刻口舌之变,这一点便宜实在是不必来占,徐锦非有九成的可能性在里头,沈绍必须要闯进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素来慵懒温和的气质一变,如同利剑出鞘,精铁开锋,已是一剑向其中一人刺去。
另说楼子里的徐锦非,他耳朵好使的很,听到院落外面,似乎有了动静,心里暗道,也许是变数来了,此刻正有一人,偌大一个流星锤,呼破障碍,冲他砸来,他借力撞破木窗,整个人从楼上一跃而下,在几处再做翻滚,已来到了室外。众人自然是不能把他放走,各个呼啸一声,满地杀手追来,如同神魔鬼佛,一应俱全。
徐锦非回首一望,感觉也有几分气势,心里怪乐呵的。只是手往腰上一抹,摸不到那个香囊了,又有点恼火。这要是让花满溪知道了,必然是先拎着他的耳朵,好好训斥一顿。徐锦非弹剑而起,精准挡住一颗极小的钢珠,曲指弹回去,也不管命中了谁的眉心,总之继续跑是没有错的。
失落在楼子里的属下,也都十分聪明,已经跑出来了,虽然狼狈了一些,还少了几位的身影,此刻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还有两位,之前说是去找茅厕的,此刻也从走廊边上冒出来了,边打边往徐锦非那边靠近。徐锦非见这院落里,还有一些布置,足尖一点,踢飞了一串石子。
他小的时候,就喜好玩这个,不过这个属于‘不务正业’,于是很快他的爱好就转向了投飞镖,不过那时候拿石头砸瓷花瓶,那是一砸一个准。虽然好像算是一段黑历史,徐锦非想了一想,不再回忆,手法刁钻投掷出去。各个都打在来人手腕上,许多人手一抖,刀也握不住了,哐啷落在地上。
他把一柄剑刺劈砍削几乎玩出了花样,当然了,死在他手下的也越来越多。只是徐锦非也觉得手腕子发疼,一看剑有点卷口的架势。只是出来商谈,自然没有带那柄上好的名剑,不然岂不是自己暴露自己吗。此刻沈绍也急着突围进去,只是那两个小厮配合默契,架开了一个,另一个又过来了。
沈绍觉着这剑路,有点南海绵云掌的意味,心里暗道一声稀奇。既然知道了路数,那就总有破解的办法,再过了十六七招,他卖了个破绽,作势要走,终于引得两人一起扑上来,这就出现了个空隙。他立马抓住机会,十分凶猛揽剑一荡,把两人削了个没头没脸,全都倒在地上了。
此刻他往里面跑去,大步如飞间,就见徐锦非在庭院中战罢众人,正有一支冷箭,要向他打过来。此刻再奔也来不及,沈绍临危生变,抄起自己那支剑,如同一支标枪,长投而出。叮一声,剑和箭互相碰飞,各自插在地上。沈绍这时候才飞跃过来,拔起地上的剑长舒了一口气道:“谢天谢地,我还是赶得及了。”
他与徐锦非靠在一起,二人一起,便游刃有余许多。又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众人眼看不能取胜,开始着急,正要动用别的手段,徐锦非向沈绍点了点头,二人掏出身上所有的火雷子,嘭地往地下这麽一炸,带着剩下的人突出重围,暂时算脱了困。
一旦进了闹市,追的人马便不好再追。徐锦非戴着人、皮、面、具,可他们还明晃晃的扎眼着呢,若是被官府逮走,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此处不远,有个安静的书斋,也是徐锦非的据点,趁着此刻没什么人,徐锦非和沈绍一闪身,便飞快走入。后院倒是不小,还十分僻静,书斋主人赶紧给自己主子腾了休息的房间,又去给诸位兄弟准备伤药。
众人龇牙咧嘴之间,一边互相交流情报和看法,一边这里也并没有什么软玉温香的侍女,只好互相上药,手劲儿奇大,各个都嗷嗷直叫。沈绍自知,今日之事,是他有所疏漏,因此心里愧疚,老老实实给徐锦非上药。徐锦非大刀阔斧一坐,他受得伤也不轻,有一道那时候太过专注都没有察觉,此刻休息了,才感觉火辣辣的疼。
但他身为一个领袖,自然不能表现出什么,因此沈绍擦重了,他也只是扭曲一下面色,并不言语,还训斥几个下属道:“方才的实战中,你那一招拨云揽月颇有疏漏,平时是不是叫你好好练习来着,你肯定又偷懒,对着木桩子啃梨去了。”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最后知道,这几个下属里,有不少喜欢花满溪的厨艺,继而很没骨气,平时还会打小报告的。
因此徐锦非咳嗽了一声,特意说到:“还有一点,不许跟夫人胡言乱语,今天的事,就是一点小伤。谁要是多嘴饶舌,我就让他在床上多躺几日,听见了没有?”众人知道自己老大的脾气,各个都嬉皮笑脸保证,沈绍觉得他这样妻管严,一时有点可爱,一时又有点好笑,不由手下没了分寸,往伤口上戳了一记。
徐锦非眉头一蹙,好容易才把一声痛呼咽下去,十分忍耐地反手拍了拍沈绍,才道:“行了,你别给我帮倒忙了,自己身上有多少伤口,先处理一下吧。”
两人正说着的功夫,一道悦耳的女声却响了起来,慢悠悠道:“怎么,你做了什么坏事吗,却不能让我知晓?”徐锦非先是身形一僵,心里暗道不妙,随即在沈绍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换了一副脸色。沈绍离他最近,心里吃了一惊,暗道成了亲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这变脸比他翻书还快。
谁说女人最容易波动,最会骗人?徐锦非这个男的,简直绝了。沈绍满腹吐槽想要言说,碍于情面在,这个时候拆他的台子,以后肯定会被徐锦非百倍千倍的拆回来,因此勉强忍住了言语,只作出了一副沉默的表情,缓缓离远了一些,没有多说什么。从其他人的角度看去,徐锦非此刻面色苍白,脸上还有几颗汗珠子,只有嘴唇倒是很鲜红。
一看就是受了重伤,虚的。花满溪不懂这一些江湖事,心里吓了一跳,本来的调侃意味也收了,几步迈过来。原来她中午吃了饭以后,始终觉得心神不宁,想要去找徐锦非,又怕他有要事,反而耽搁了。还是汪诗诗心直口快,劝慰她道:“你们都是夫妻了,想见一个人,就去见啊,如果有事,就当跟我出来逛个街呗,何必犹犹豫豫,磨磨蹭蹭的。”
花满溪这才点了头,跟她出来了。去原来那个院子,下人说‘老爷’出了门,花满溪不知为何,还是不能心安,走过这个书斋,也知道这是个据点,白日关着门,必然是有事,这才抱着心态进来一试,没想到徐锦非就在里面。此刻房间一窝兄弟,各个身上的伤都不少,徐锦非也不例外,尤其是涂了药以后,那身上红红紫紫的,还看的人怪心痛的。
花满溪不言语,眼泪先掉下来了。这会儿徐锦非倒是慌了,好声好气哄她道:“只是一些皮肉伤,不大严重的,修养个三五日就可好了。你出来寻我,是家里有什么要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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