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絮絮叨叨的感慨声中,林霄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老太,以前的安阳城,是不是没得关系就啥子都做不成?”
“可不是哦,要不我们乡头的人出来打工,不是奔着省城去就是去外省嘞?就是在这安阳城头,你想去当个服务员、进个厂、去工地上卖力气,没得认识的人都不能成。”林奶奶晦气地道,“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人家贴个招工启事出来你就可以去报名?才没得这种好事!”
林霄的心跳再次加快,那种仿佛触摸到什么门道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奶是底层老农民,而也只有底层老农民,才最能清醒地认知到一个地方的风气好不好、政策清明不清明。
毫无疑问,林霄出生之前的安阳城并不是什么政策清明的好地方,贪官污吏横行,人情关系网比天网还密、比法网还好使,在城里头没得点根基、人脉的人,压根不可能出头,更不可能做成事。
也就是说——能在两千年初的安阳市大把洒出金钱、在娄家坡水库搞出八棺阵的人,必然是区别于平民百姓的、安阳人中的“大院子弟”!
而且是那种有一定知名度的、石新雨有一定概率认识的“大院子弟”!
想到这一层,林霄便立即打电话给罗小燕,让罗小燕发一份石新雨的档案给她,铱錵越详细越好。
在清水湾坟院坝拍摄现场的罗小燕肯定是师父优先的,接到电话就把手头的事儿丢给别人,跑自己的车里去开电脑。
十分钟后,罗小燕便把能通过网络调查到的、石新雨的资料发给了林霄,详细到连石新雨的亲属从事过啥职业、石新雨读的是哪个小学等等。
手机屏幕太小,林霄直接用巴巴托斯的平板电脑登录了自己的邮箱,逐一翻看石新雨的资料。
石新雨是本地人,1980年生人,父母是双职工、都在老帆布厂上班,从小在北门厂区职工宿舍长大。
九十年代初老帆布厂倒闭,石新雨的父母齐齐下岗,她爸妈靠摆地摊卖小菜、给人家当保姆供石新雨读书;两千年初,石新雨考上省城大学,在校期间认识同为安阳老乡的齐文敬,两人大学毕业就回到安阳结了婚,父母早逝的齐文敬在亲戚的安排下进了林业局上班,石新雨在家带孩子……
林霄把石新雨短短三十三年人生里留存在纸面上的简单经历反复看了好几遍,视线停留在她父母那一页。
石新雨的父亲在2020年的时候病故,母亲杜敏芬还在世,老人家现年已经六十八岁,唯一的女儿去世后回了旧州老家种地养老。
林霄盯着罗小燕调查到的、杜敏芬老人留在北街派出所的户籍档案上迁出地地址看了会儿,轻轻吐了口气。
双职工家庭出生,一路读公办学校直到大学毕业的石新雨,不太可能有结识“大院子弟”的机会……普通人和这种二代是有壁垒的,双方就算是机缘巧合碰上面了,也不会有二次交际。
让石新雨有认识某个“大院子弟”、哪怕只是能叫出人家名字机会的唯一可能性只有一个——她母亲曾经当过保姆的经历。
九十年代,在安阳市这种小地方,能请得起保姆的人家可不多。
第136章 致命的故人
林霄还琢磨着跑一趟旧州去找杜敏芬老人, 刚把这事儿跟罗小燕一提,罗小燕就在电话那头道:“这个倒不用跑旧州,石新雨的父母在石新雨去世前一直住在北门帆布厂职工宿舍, 那里的老人应该晓得杜敏芬年轻的时候是在哪家帮工过,要不师父你等我忙完这边我去帮你问?”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 我和我老太跑一趟好了。”林霄连忙道。
罗小燕再好使也没有可着劲儿让人家跑腿的道理, 找老年人聊天搭话嘛,这事儿林霄和林奶奶都能做得来。
在家里吃过中午饭, 林霄就叫上她奶, 搭乘公交车直奔北门老帆布厂职工宿舍。
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倒闭了的老帆布厂老早就没有影儿了,连厂房仓库啥的都拆掉盖成商品房小区了,职工宿舍倒是还保留着……当然,这片儿老楼房现如今也刷上了带大红叉的“拆”字, 只等政府安置费能发下来就要正式开始拆迁了。
祖孙俩找上门时, 便看见处于拆迁废墟和大工地之间的这几栋水泥预制板老楼房相当冷清,住户搬走了七、八成, 只剩下部分比较困难的家庭或是老年人还住在这些早就过时的老建筑里。
祖孙俩在宿舍楼间溜达了一圈儿, 林奶奶便选中了一个坐在麻将馆门口打毛线衣的老太太, 自来熟地凑上去搭讪:“打毛衣勒老姐姐?你眼睛还好使的么,这个毛衣的花色打得蛮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