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京城的夜幕彻底降下,明月如镜,高悬空中。
青石地面的低洼处,雨水反射着月光,一片亮白。
白日的燥热退去。
夜晚清风拂面。
长武大街上的商铺酒楼全都关了门,就连夜夜笙歌的勾栏院,也比平日里安静了许多。
据说,这几日望京城里晚上不平静。
商夏出了相府,越过一座院子,翻上围墙,沿着一根角柱攀上了一片屋顶。
她如狸猫一般弓着腰,沿着一根屋脊迅速往前走着。
商夏近日夜巡城内,已将城里的悬赏令全部扫了一遍。
其中有张高额悬赏令,在望京城内贴得到处都是。
望京府悬赏一千五百两黄金,捉拿望京城第一大盗。
据告示上所说,这个大盗每夜都会出现,一开始是盗窃富贵商人之家的财物。
后来,是盗窃王公贵族之家。
这几日,甚至将一个官衙给盗了。
商夏手里就捏着这张悬赏令。
悬赏令上描述了大盗的样貌特征,还画着一张具有罪犯明显特征的画像。
画像上的罪犯样子十分凶狠,浓眉大眼,面呈怒色,左脸上有一道显眼的刀疤,从颧骨往下,一直延伸到嘴角。
官府已经派出了不少人手,依然没能抓住这大盗。
望京府的府令大人韩嵩担心若是再抓不住大盗,事情传到了晋王耳里。
等晋王派青龙卫出动,事情就严重了。
所以,望京府干脆出了一张悬赏令,希望能在晋王回京之前抓捕了这大盗。
商夏这几日已经摸清了这大盗的情况。
这大盗艺高人胆大,竟住在望京城最繁华的街区长武大街上,而且,居然躲过了官府的搜查。
这也是神奇了。
不过,他白日里闭门不出,只有晚上不定时出来作案。
这会儿,商夏就在这儿蹲点抓人。
而此时,长武街道的另一头。
一个长身玉立的华服男子拎着一坛酒,摇摇晃晃地走在青石街道上。
他身后,一个老仆亦步亦趋地跟着,脸上满是愁容。
“公子!咱们也该……回……回家了?”
华服男子没有搭理老仆。
他抓住酒坛边缘,仰起头就往嘴里猛灌。
一坛酒,三分入了嘴里,七分都洒到了外面。
这喝法,不像喝酒,更像是解愁。
岑非暗叹口气,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等男子喝完酒,才继续劝道:“公子,这大半夜的,外面实在是不安全,公子若果真不想回去,我们也可找一家客栈歇下……”
“哼!”
宗寰冷哼一声,顿时就将手中的酒坛狠狠砸在了地上。
“不是说晋王治下,望京城安全得很吗?那还怕什么?”
他面色一片阴沉,唇角都咬得泛了白。
“公子,晋王殿下有公务外出了,这半月不在京中……”
“那他手底下人是吃干饭的?”
宗寰浑身怒气,眼睛也充血而红,身上一股暴躁的气息。
提到晋王,就让他咬牙切齿。
好像有股子深仇大恨一般。
“老奴知道公子心中愤懑,可公子万金之躯,万一路上遇到歹徒……”
“朕长剑在身,还怕区区歹徒?”宗寰醉意微醺,身体前后摇摆,却仿佛浑身是胆。
酒劲儿上来,他止不住打了一个酒嗝。
“嗝……”
岑非连忙上来扶住他。
“公子,你醉了。”
“我没醉!”
宗寰一把拂开岑非,踉踉跄跄地往前跌了两步。
岑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是扶着他,半晌,才细声细气地提醒:“陛下在外还是自称公子为好……”
“朕想称什么就称什么!”
宗寰怒声打断岑非,脸上一股阴霾,眸中暗藏着压抑已久的情绪,好似随时都会爆发。
“是是是……”岑非见他着实生气,只好顺着他,但还是忍不住唠叨一句,“可若是让太后知道您又偷偷溜出宫,下次怕是再难出宫门了。”
“这天下都是朕的,朕还不能出一个区区宫门?”
“可是陛下,您毕竟还未掌政啊,有些事情还是得忍耐一下。”
岑非暗自叹了口气。
陛下的心还是太急了,可这谁也劝不住。
“朕已到舞象之年,那老妖婆却说,要等我行了冠礼才还政,我看她就是到了朕弱冠之年,也不会交出政权。”
岑非不敢吭声了,只默默地跟在男子身后。
商夏在长武大街上等了一个时辰,终于在午夜子时两刻,等到了那大盗。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一户大门出来,沿着墙根迅速移动。
借着一处明媚的月光,商夏锐利的眼睛看到了男人脸上的一道刀疤。
没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