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不该男人做的么?”
谈知君杏眼一瞪,觉得极为委屈,她是娇生惯养的侯门嫡女,从小被教导三从四德,如何做世家门阀的大妇,如何精通琴棋书画,如何斗倒内宅女人争夺男人宠爱。
她觉得离渊是在故意寻衅指责自己,她是云都小琴圣,才艺顶尖,品貌出众,她讨得靖羽公府上下一应长辈欢心,竭湖大长公主很喜欢她,她也有手段,慕玉河那个心机女都没都斗过她。
“从未有规定,这些事需要男子做。”
慕听雪见谈大姑娘一直不走,甚至撕扯着离表弟的衣袖,阻碍狼筅实战测试,不由得蹙眉。
“如何没规定?圣人说过,君为乾,妾为坤;男主外,女主内!”
谈知君立刻呛声,俨然一副挑衅的态度,言语之中充满了批判,“女子无私奉献,照顾好丈夫,教养子嗣,操持好家中之事,就已经很不容易。女子身娇体软,注定不适合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什么剿倭、平叛、灭匪,若是让我们去做,那就是阴阳混淆,纲常崩坏!”
慕听雪不再接言,也不与她辩驳。
谈知君以为长公主是辩不过,是无言以对,便继续穷追猛打:“兵器是杀人工具,阵法是凶器,不管用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去美化,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殿下在雍州屠戮了几千人,伤者过万,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么?”
越说越激动,气冲斗牛,音调也越来越高,“云都城的人都在讴歌殿下如何仁德,什么赈灾什么分田什么神粮,若真如此,又为何要造出狼筅这等凶兵?!”
离渊和苏子修表情瞬间阴沉。
金吾卫大大小小的将领,也一个个露出怒色。
什么意思?
在禁军大本营高谈阔论仁爱?讲杀戮不义?
这是在贬斥长公主么?这是在针对所有为云煌浴血奋战的将士!这是在否定他们存在的意义!
谈知君察觉到了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恶意,终于知道害怕了,情不自禁往后退了退。
“谈大姑娘,军队是很严肃的,不是你宣扬菩萨心肠的地方。”
慕听雪用一种很平静的口吻道,“我刚才不跟你争辩,并非怕了你。罗老师说过,一个知识越贫乏的人,越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勇气和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知识越贫乏,你所相信的东西就越绝对。因为你根本没有听过与此相对立的观点,夜郎自大是无知者好辩者的天性。”
她向来是不喜欢理会喷子的。
叫得越狠的喷子,越是活在自己的信息茧房里,坚信自己狭隘的理论。
与这种人辩,就是在浪费生命。
谈知君遭到巨大的打击,她从未被如此彻底底忽视、蔑视过,身为世家贵女的自尊刹那间被碾了个粉碎:“你——”
她无知?
她夜郎自大?
这么一番话,听在靖羽公世子和神威侯世子的耳朵里,如醍醐灌顶,二人眼中的杀气戾气逐渐散尽。
没错,他们犯得上跟一个知识贫乏、格局狭隘的人辩驳么?何必生这份鸟气。
其他没读过多少书的泥腿子丘八们,也听懂了这段大白话,感觉心灵受到了洗涤。
苏子修一拱手,恭敬请教:“敢问长公主殿下,这位罗老师是何方高人,有何尊号?”
慕听雪笑道,“尊号法外狂徒张三。”
离渊一脸崇敬:“听上去,似乎是位法家学派高人。”
慕听雪投以赞许的眼神:“聪明。”
离渊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举起手中的倭刀,对着狼筅就是一顿哐哐哐地狂砍。
苏子修臂膀有力,稳当当地举着狼筅,顶端的矛和枝条上的箭簇,都对准了“倭寇”的脸。
雪亮锋利的倭刀,就这么一通砍。
砍了至少十几个呼吸,还没把茂密的横枝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