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风因自小与慕听雪在一个宅子里生活,所以并没那么怕她,就算她成了长公主,还是敢与之辩两句;但慕风极畏惧晏泱,他是听着人屠摄政王的故事长大的,如何一次次使北屿大军尽溃,如何把先帝剁了个稀巴烂,如何嚣张跋扈诛杀清流“忠臣”。
镇北大都督可止小儿夜啼。
慕风就是小儿之一。
所以晏泱讥讽他是“大孝子”,他当场紧张地里衣湿透,晏泱一眼扫过来,他觉得自己像当众被剥光了衣服,所有的龌龊秘密都显现出来一样。
“我……我……”
慕风气焰顿时无了,结结巴巴道,“我做事不通、学问不高,还请摄政王恕罪。”
一双眼睛,控制不住地往晏泱腰间的佩剑上瞄,那就是龙燹么?
唯恐他把自己也给戳几十个透明窟窿,先帝可是摄政王的亲姑父啊,都能下此狠手,据说在宫里把先帝剁成肉酱之后,这人屠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儿,慢条斯理地擦拭沾满血的龙燹剑,只说了一句“恭送龙驭上宾!”
慕风并不知晓,龙燹已经被摄政王送给长公主了。
慕听雪见这便宜弟弟,瞬间怂了,似夹着尾巴的老鼠,也禁不住感慨:泱泱简直是行走的活阎王,往那儿一放,就能镇住魑魅魍魉。
肃卿伯服了药,喝了温水。
慕听雪取出银针,针灸了他颈侧的穴位。
“这是什么穴?”
“人迎穴。”慕听雪摸了摸父亲颈侧的甲状腺骨,“就在这儿。”
肃卿伯若有所思道:“之前那个民间老医,也说要灸人迎穴来着,莫非,是误会了他。”
慕听雪笑道:“就说您下焦不通屎堵住了的那个?”
“对。”
慕宗启有些无奈,“为父的确是有些便秘,三五日没出恭,年纪大了,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哪里像他说的那般夸张,一切病症都是拉不出屎导致的。”
慕听雪心思一动:“听这么一说,倒不像是庸医了。”
这民间白胡子老中医,懂得用针灸人迎穴降压,就绝非泛泛之辈!从解剖的角度分析,因为人迎穴下面有颈动脉窦,所以扎了针,血压很快就能下降。
这……把老中医打了一顿撵出门去,就有些过了!
“打得严重么?”
“胳膊打折了,鼻青脸肿。风儿当时也是气急,老中医一把年纪骨头脆,哎。”
慕宗启虽然知道儿子不争气,但他一把年纪了就这么一个独子,难免会袒护一二。
儿子给他吃冰糖、鲜榨菜、腌制酱,对身体不好,他明白之后,只说是不吃了,倒也没有多么怪罪慕风,慕风给他吃这些的时候,也是说了一箩筐讨他开心的话。
慕听雪沉声道:“父亲不必挂怀,女儿会处理好。回头送些补品、银两去老中医那边,登门赔偿。”
一直到天黑了,一家四口,才离开肃卿伯府。
朱红帐车,金漆车轮。
晏泱欲言又止:“你这个弟弟……”
慕听雪微笑:“你我之间无甚禁忌,但说无妨。”
晏泱心下一暖,见她如此信任自己,把自己当成亲密无间之人,暗暗高兴,便直言不讳:“这个慕风不对劲。帝后大婚的时候,曾遥遥见过一次,那时候他穿的还是书生青衫麻衣,举止端方,现在却换成了膏梁纨袴们最喜欢的绛衣,他左手上有个紫玉扳指,也是那群玩鹰斗犬的世家子间最新潮的款式。他定是跟云都的纨绔们厮混了。”
慕听雪心里咯噔了一下:“听你这么一提,他身上的确是少了些书卷气,多了些许脂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