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的嚎叫,引出了后生的娘,她已是耄耋之年,皱纹似刀雕,层层堆叠,一双浑浊的眼睛畏惧地看着那身首异处的野狼。
慕听雪道:“阿婆,这狼归你了。请问村长家怎么走?”
阿婆眼中的畏惧变成狂喜,这高大男人竟然能一刀砍死狼?狼死了,有狼肉吃了!皮子卖了钱能给大头治病哩!
阿婆立刻跪下,给晏泱磕头,给慕听雪磕头:“多谢恩人,小的全家已经十日没吃上一颗粮食了,都要饿死病死了。”
慕听雪的目光落在墙角堆着的十麻袋粮食上,问道:“那些土豆,为何不吃?”
阿婆眼角含泪,拼命地摇头:“不能吃,地里收获的神粮,全都得交给南宫老爷。村里的贱户吃了,要被杀头的。”
“那你们能吃什么?”
“只一亩地的粟米,归我们。”
阿婆抹着泪,把慕听雪和晏泱带到了村长家门口。
那是一栋茅草屋,黄泥坯的矮房,黑洞洞的也没有油灯,村长是个三十多岁的驼背汉子,得知是户部来安置家奴隐户的官员,立刻撩开破旧的油布门帘,热情地把二人请了进去。
慕听雪原本以为,村长家的光景能好点儿。
谁知刚一进门,就看到铺着破烂席面儿的土炕上,蹲着七个赤条条的孩子,骨瘦如柴,没有衣服穿,就挤在破棉絮被子里。孩子们都剃了光头,从外貌上,甚至根本分不清是男娃还是女娃。
七双清澈的眼睛,落在慕听雪身上,好奇地瞅着。
“怎么没留头发?”
“怕生虱子。”
村长憨厚一笑,操着浓重的乡音道,“水只能用牲口去大山深处的沟子里驮。洗头费水哩。”
慕听雪嗓子有些沙哑:“村子里怎么有狼?”
“不止有狼,还有野熊,经常来偷鸡鸭,若是谁家蒸了黑馍馍,那野熊可聪明,就在灶台窗户外守着,蒸熟了直接一屉馍抢走。”
村长用力吸了一口旱烟,苦涩地笑笑,“这烂包日子,畜生野兽都在咱头上屙尿。”
刚说完,又觉得自己粗俗,一时之间有些无措,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虎口。
没有什么比亲眼目睹底层奴隶的悲惨生活,更能令慕听雪感到触动,她鼻子有些发酸:“让村里人,把土豆都煮了吃吧,好好过个冬。”
“这哪成?”
村长惊骇不已,颤声道,“主子非剥了俺们的皮不可!神粮给南宫老爷吃的。”
“没有主子,也没有南宫老爷。”
慕听雪自袖中,取出厚厚一叠死契,点了把火烧了,“这村三百七十口人,从今日开始,每户领取十五亩田,就是自耕农了。”
村长手里的旱烟袋啪的一声跌落在地上,眼眶里的泪水汹涌而出。
他拉着炕上七个赤条条孩子:“快,都给青天官老爷磕头!”
“别磕了,你娃娃饿得眼皮都掀不起来了。”
慕听雪赶忙制止,并对身后的五十来个士兵吩咐道:“传令下去,不必再上交神粮,领取的田亩免税三年,让村里饥民把储存的土豆都吃了,若是不够,把咱们带来的粮食发给他们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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