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塌了!
所有的晏党,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厌党”了,都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说,晏泱战死是大清算的开始,那么秦昭意叛国就把恶劣事态推向了高潮,且,基本没有任何挽回转圜余地!
晏泱虽然兵败,但好歹是战死沙场的!属于为国捐躯!
谢玄宸和离党想要通过晏泱战败的罪名,把晏家以及晏家的三族姻亲权贵一网打尽,是不太可能的。毕竟掌握财政大权和虎符的长公主还支撑在那儿。
但眼下,秦昭意投降叛国,就同时把秦家、晏家、崔家,甚至是所有的晏党官员,都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仅叛国罪一项株连,别说长公主了,就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下来!
慕听雪站在那儿,心底涌起了无限的悲凉。
她像一株孤零零的大树,眼睁睁地看着周边成片成片的树林,被敌人的屠刀砍伐,齐刷刷地倒下。
尽管她提前知道了秦昭意被设计陷害投降了,可来自朝廷的残酷判决,真正展现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心脏被人扼住,无法跳动,不能呼吸。
曾经权倾朝野的晏氏,变成了厌氏。
她挚爱的夫君被迫改名厌泱,她最爱的母后被迫改名厌雅,她可怜的小表妹被废后改名厌明月,她亲近的小舅舅成了厌锡,她光风霁月的二表哥成了厌南业……她的母族,彻底成了一个令人憎恶,令人厌弃,谁都可以狠狠踩几脚的卑微贱籍罪族。
那位曾经帮助她,制造了无数利国利民工具的天才机械师二姐夫,满门几千人都要人头落地!
那位富可敌国、出钱出兵出力的大姐夫,所有的财富、土地、铺子都要被抄没,他再也不是五姓七望之首崔氏的家主。七百多年的古老世家门阀,在他手里断送了,成了可耻的“枭氏”。
更可怕的是……所有人,脸上都被监狱的文笔匠,刺上耻辱的“金印”。
所谓金印,就是一行金色的小字,晏家人刺配流放涯州,就刺上一行“迭配至涯州”,崔家人流放寒州,就刺上一行“迭配至寒州”。这种刺字,可以说是古代最早的纹身,刺字是无法洗掉的,刺在脸上、额头上,那就要跟着你一辈子,走到哪里都要被人瞧不起。
刺配流放之所以是仅次于死刑的可怕刑罚,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一旦刺了字,就基本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了,就被彻底踢出权贵阶层了。就算日后平反、靠着军功什么的恢复名誉官职,脸上的耻辱金印,也依然在,被人瞧不起,声望永久性受损!
慕听雪按捺不住,试图上前一步求情:“陛——”
忽然间。
她被一只苍老且有力的大手,狠狠地拉住,强行拽了回来。
慕听雪下意识地转头,她看到了一双恳切到近乎哀求的眼神,那双眼睛极为睿智、理性。
中书令萧望之压低了声音:“殿下,不可啊!”
不要求情!不要求情!绝对不能求情!
怎么能为叛国罪求情呢?
不管秦昭意是不是真叛国投降,但是在天子和离党嘴里,那就是真的。
慕听雪的眼眶红了,她的心底涌起了浓浓的悲伤、愤恨:“可是先生……”
“前面就是万丈深渊,殿下要跳下去么?”
萧望之语重心长,声音几近嘶哑,“你只要求情了,他们就有理由,把你打入叛国同党!你是先帝唯一的子女,他们不能动你!可你今日只要被感情驱使,说了不该说的话,就给了他们对付你的名正言顺的合理性!”
在场有两位晏党官员,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同时用脆弱、恳切的眼神,看向长公主,就像是在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慕听雪闭上了眼睛,不忍与他们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