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放下了心头大石,这一夜,是瑞雪几日来睡得最香甜的一次,直到日出东山,吴煜回来吃早饭,不见灶间有热气,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慌忙推门跑进来,才把她吵醒。
“煜哥儿,什么时辰了?”
“辰时中刻了。”
“啊,居然这么晚了,再过一会儿族老们恐怕就上门来了。”瑞雪慌忙爬了起来,跳下地,理了理皱巴巴的袄裙,一边洗漱挽头发,一边嘱咐道,“煜哥儿,姐姐有急事要进城,你记得照顾着先生喝药,如若族老们上门来,就说我下午就回。”
吴煜点头,看着她忙里忙外拾掇好了东西,就送她出门,正巧碰到张大河吃了饭赶来做豆腐,听得瑞雪要进城,就问道,“妹子进了城,谁点豆腐啊|”
瑞雪略一沉吟,就领了他进灶间,指了墙角的一只陶罐说道,“张大哥,你们一家都是真心待我,其实我早就想把这点豆腐的秘密,告诉给你了。豆浆烧沸后,舀一勺那罐子里的粉末,搅拌几下就成脑儿了,很简单,你今日自己试着做做看吧。”
张大河没想到瑞雪会把这秘密告诉他,惊得用力摆着手,“妹子,不行,我点不好…”
瑞雪也不多劝,直接扔下一句,“大哥,记得这秘密先不要对外人说,我急着进城,你赶紧做豆腐吧,一会儿翠娘他们就来了。”
张大河还要去拦,她已经拎着篮子出了院门,只得搓着手,为难道,“这可怎么办好?”
吴煜拎了药包进来,一边洗刷药罐子,一边黑着脸说道,“大叔,还是照着姐姐说的做吧,说不定明日这秘方咱家就用不得了。”
“煜哥儿,这话是何意?”
“姐姐进城去卖铺子,凑银子给先生买药了。”
卖铺子?张大河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却长长叹了口气,转身默默开始磨豆子、做豆腐。
再说瑞雪心里有了希望,脚下步子也极轻快,平日二十里路足足要走一个多时辰,今日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城中街边的各个铺子已经开了门,行人很多,冬日里难得露面的太阳也懒洋洋挂在半空,照得四周屋宇、街道,仿佛都散发着淡淡的光,一片暖意融融。
瑞雪拦了一位年长的老者,行礼问道,“老丈,可知吴家老店在何处?”
那老者见她眉眼间带笑,就笑道,“可是家里有了喜事要买好酒?吴家老店的陈酿确实不错,你走到街尾向右,不过十几步远就到了。”
瑞雪道了谢,拎着篮子走到那酒庄门前时,正有一辆马车停在台阶下,一个穿了灰色衣衫,看着像是小管事的后生正指挥着一个小伙计往外搬酒坛子,不时还要喝骂上几句。
瑞雪微微皱了眉头,猜到这酒庄是在出货,本想等上一会儿再上前问询,结果小伙计一人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还不见有停下来的意思,那小管事不见上前去帮忙,只是颇悠闲的站在一旁。她心急去各个药铺寻赤炎果,等不得多久,就上了台阶,行了一礼,说道,“请问,这位管事,你们店里的掌柜,可在?”
程二听得伸手有女子的声音,回身一看是个身穿青色棉布袄裙的小媳妇儿,手上挎着竹篮子,容貌尚可,只是头上手上连件首饰都没有,想必家里是极穷的,他心里本有些瞧不起,又听得她张口就要见自己老爹,有些不耐烦,“你是谁啊,上门就要见我爹,我爹忙着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
瑞雪不喜他眼里的鄙夷之色,但为了办事,只得忍耐,又说道,“我是受人之托,来找掌柜取些东西,还请管事帮忙通传一声。”
正巧那小伙计抱了坛子出来,想来是累得狠了,脚下一歪就要栽倒,瑞雪顺手扶了他一下,那小伙计感激,就放下坛子,抹了抹额前的汗珠子,说道,“嫂子要找掌柜的,我这帮你进去通传。”
程二一听,立刻瞪了眼睛,骂道,“通传什么通传,你是不是嫌活计少了?赶紧搬酒,搬完去扫院子。”
小伙计憋着嘴,满脸委屈,有些无奈的看向瑞雪,瑞雪不想连累他挨骂,就说道,“多谢小哥儿好意,我同管事再说说,你还是去忙吧。”
那小伙计赧然一笑,抱起酒坛就走了,瑞雪见程二抱着肩膀斜眼看她,心里实在不耐烦,语气就冷了下来,“我家夫主与你们东家白公子有言在先,只要我持着信物前来,掌柜的必定会依约行事,还请管事不要阻拦,万一误事,管事的恐怕会有些麻烦。”
“麻烦?我看你才有麻烦呢,你抬头看看我们这牌匾上写的是什么?”程二一手掐腰,一手指了牌匾,“吴家老店,我们东家姓吴,可不是什么白公子,黑公子,你这蠢婆娘找错门了吧,赶紧给我滚,一大早晨就给我添堵!”
瑞雪心里也是惊疑,昨晚只顾欢喜,倒是未曾想到这样的细节,不过,赵丰年也不是粗心之人,不可能写错店名啊,难道这里有什么差错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