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云家村,是安详静谧的,各家已经是吃过晚饭,上山帮忙的家人也都回来了,聚在一处喝碗粗茶,讲讲山上的辛苦,赵家娘子的惊险,以及村口那让人脸红的一幕,正是热闹的时候,突然,村子东北角上,传来一声猛虎的怒吼,瞬间惊得整个山村炸了锅!
有老虎下山了!
家家男子立时扔了茶碗,撵了媳妇儿孩子,藏进屋子里,然后抄起砍柴刀或者铁锹,奔出门去,汇聚在一起,呼喝着欲去赶虎归山,有那平日打猎是把好手的,甚至还背了弓箭,盘算着万一能把老虎猎杀,绝对是一笔小财啊。
可惜,众人循声找去,最后却听得那一声声虎吼居然是出自赵家院子,于是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进去问询两句,还没等他们上台阶拍门,风调已是脸色有些古怪,见得众人如此模样,就抱拳说道,“各位乡亲,我们少…不,我们掌柜的,方才上山抓了只老虎回来,预备取些虎骨泡酒,惊扰到各位,还望海涵,我们掌柜的说了,正好明晚的宴席上,还可以添一道焖虎肉给大伙儿尝尝新鲜。”
当先的几个年岁稍长之人,连忙回礼,笑道,“原来是掌柜的捉了老虎回来,真是虚惊一场,那大伙儿就不惦记了,若是掌柜的有需要我们援手的,就喊上一声啊。”
“好,好,多谢乡亲们惦记。”风调道谢,眼瞧着众人都纷纷回转,就关了大门跑回后院。
后院正房里,老虎吼了第一声时,瑞雪就猛然爬了起来,本能得抓起旁边的枕头就砸了出去,彩云端着茶壶进来,正被砸在头上,茶壶茶碗哗啦啦掉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小丫头不知道这是为何,赶忙跪倒认错,“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瑞雪眨巴两下眼睛,四处望望,确实是在自己屋子里,就以为自己是做了噩梦,两手用力揉着太阳穴,说道,“快起来,我这是做梦吓到了,以为有老虎在叫呢。”
彩云抬头,大眼睛扫了两下窗外,不知怎么回话好,就蹲身去捡茶壶碎片。
这时赵丰年已经走了进来,见得满地狼藉,猜到一二,就坐到瑞雪身边,刚要开口说话,那窗外又是一声虎吼传来,瑞雪惊得瞬时紧紧抱了他,喊道,“有老虎!山上老虎下来了!”
赵丰年赶紧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别怕,别怕,是我把那只老虎抓来了,就栓在院子里,它伤不了你!”
瑞雪惊疑抬头,眼里有些惶然,“那老虎…会吃人!”
“不会,不会,咱们马上就把它打杀了,以后它就再也吃不了人了!”
“真的?”
“真的!”
赵丰年扶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瑞雪坐到炕边儿,亲手替她穿好鞋子,避过地上的瓷片,开门出去。
彩云彩月极有眼色,一个搬了椅子,一个拿了薄被和软垫儿,伺候着自家夫人舒舒服服的坐在台阶上。
这时,院子四周已经插了十几个火把,烧得极旺,不时爆出几声脆响,照得院子里纤毫毕现,恍如白昼一般,那老虎仿似明白了自己处境堪忧,更是焦躁,恼怒不安的用爪子抓着青石地面儿,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迹,让见者无不心底生寒,这要是抓到身上,怕是立刻皮开肉绽。
张嫂子安顿妞妞住在西厢的南屋,同吴煜做了邻居,妞妞嚷着肚子饿,张嫂子就替她端了刚蒸好的馒头和一大碗红烧肉来,妞妞吃得满嘴流油,直嚷着姐姐家真好。
张嫂子坐在一旁引她说些闲话儿,听得她独自在山上生活,心下极是怜惜,正要去找身衣裙哄她换上,院子里就传来了老虎的吼叫,妞妞大眼一瞪,立时喊道,“啊,是大黄!”
说着,就跳下炕,抓起戳在炕边儿的棍子就跑了出去。吴煜也是拎了长刀往外冲,两人难免就撞到了一处,一个摔到了门框上,一个磕了桌角,都是眼睛瞪得比牛还大,就要吵到一处,随后赶出来的张嫂子突然指了门外惊恐道,“有老虎,有老虎!”
两人立时休战,齐齐扭头向外看去,吴煜一眼望见那金黄色的皮毛,就想起山间灌木上那抹金色毛发,当时他就以为姐姐被这猛兽吃了,恨不得抽筋拔骨,喝它的血都不能解恨,如今,它居然送上门来了!这让他怎么能不动杀心?哪里还记得同妞妞吵架,三两步就跳了出去,照着虎头就是一刀。
妞妞恨得直跺脚,高喊一声,“大黄是我的!”然后也拎着棒子冲上前去。
两人你一刀,我一棍,把个拴在桂树上,行动不便的老虎逼得是吼叫连连,拼命用爪子抓,用牙齿咬,用尾巴甩,盼着能保住性命,重新回到山林。
可惜,它这般挣扎丝毫用处都没有,妞妞是多日以来就想打杀它,吴煜则是把姐姐所受的苦痛,都算在了它的身上,两人吵得厉害,真合作起来,居然相当顺手,不过片刻,就挨了大小十几刀,血流如注,腿也被砸瘸了,摇晃着身子想要站稳都难,终是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嘴里低低的呜咽出声,诉说着它的委屈,我连半口肉都没吃到,怎么就拿我泄恨了,一个不行,还俩人欺负我一个…
妞妞拄着棍子,一边喘气,一边埋怨道,“你这蠢蛋,好好的皮毛都被毁了,只能换半罐盐巴了!”
吴煜不屑的翻个白眼,回嘴道,“你打得比我也不轻啊!”说着话,他也是狠狠喘了两口气,就拎着长刀又要上前砍下虎头,却听得台阶上的赵丰年喊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