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要往外跑,赵夫人却是出声拦阻道,“站住,给我回来!”
赵德恨得跺脚,“娘,为何不让他去,黑冥刺敢骗咱们的银子,咱们臭他的名声有何不对?”
赵夫人狠狠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呵斥道,“你是不想要命了?那人既然是骗子,自然就不会真是黑冥刺的人,就算身份不假,你以为那江湖人是好惹的,真是把他们惹急了,晚上跳进来,我们一家哪里还有命在!”
赵德被母亲这么一吓唬也是有些害怕,就道,“娘,那我们要怎么办,难道就吃了这大亏?我那两千两银子啊,可都是儿子平日辛苦攒下的?”
“是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不要说了,你亏了银钱心疼几日也好,就当买教训了,省得你以后做事还要这般鲁莽?”
赵德原本以为母亲会开口说替他补足那银钱,没想到却等来这样几句话,脸色就有些不好,也不愿意再同母亲商量,如何再设计谋去铲除多活了半月的大哥,敷衍的招呼一声,“我去睡了。”
转身就出了门,赵夫人一腔教诲还没等说完,见得儿子这般不领情,气得那话都堵在了胸口,憋得脸色通红。
老婆子赶紧上前替她拍打后背,轻抚胸口,劝道,“夫人,夫人,别生气,二少爷还小,不明白夫人的一番苦心,待过两年就好了。”
赵夫人恨得拳头握得死劲,“我这般苦心经营,设计害命,是为了什么,不都是为了他,可是他怎么就这般没出息,连那贱种一半的心智都赶不上!”
老婆子心里叹气,哪里是一半,怕是三成都不及,但她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得寻了些别的话儿安慰主子,好不容易才劝得她睡下。
再说,赵德出了母亲的院子,怎么想都是咽不下这口气,眼珠儿转了转,就叫了缩在一旁的长随,骂道,“都是你这蠢货害我失了银钱,你就算找不回那骗子,也不能半点儿事都不做,去给我换了衣衫,蒙了口鼻,别被人瞧破身份,然后去那茶馆里,给我大骂黑冥刺,定要整个江湖都知道他们不守信义,臭了他们的名声!否则,哼,你也不用呆在赵家了,那南边盐场正缺人煮盐…”
长随听得盐场两字,脸色恐惧得犹如见了鬼,盐场在武国就是同地狱一般的存在,历来被买进去做工的人,没有能活过两年的,那里就是替阎王打前站的…
“少爷…放心,少爷放心,小的这就去,这就去。”长随飞快跑回自己住处,穿了一套灰扑扑的衣裤,又扯了块布,严严实实蒙了口鼻,然后就出了府邸,果真又去了那茶馆。
江湖人纵使都是习惯了夜生活的,也不是全都白熬到天明,此时夜已经过了四更,眼见就要天亮,茶馆里除了少数几人尚在低声说话,剩下众人,多是伏在杯盏歪斜的桌上睡着了,就是那掌柜和小二们也靠在柜台和廊柱上,打起了瞌睡。
长随在门外转了好几圈儿,心里盘算琢磨,到底去盐场的恐惧,盖过了蒙面叫骂的恐惧,鼓足了勇气,就冲进了茶馆里,破口大骂,“黑冥刺的王八蛋们,你们听着,你们就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不守信诺,拿了银子不做事…”
本来安静的茶馆里,因为他这般跳脚大骂,顿时喧闹了起来,小憩的人都揉着眼睛醒了,那交谈的几位也转头停了说话,都是瞧着一身怪异装扮的长随,又是疑惑,又是恼怒,不明白这人是吃错了什么药,突然这般跑来发疯。
但是听了半晌,有那精明的,就猜得了事情大半,高声说道,“小子,你在何处雇了黑冥刺的人出手?不找牵线之人分说,跑这里打扰老子睡觉,你嫌命长了?”
长随正骂到一半,猛然住了口,眼珠子乱转,左右瞧了瞧,突然有些后悔,骂上两句就跑好了,怎么就一时兴起,收不住口了,这时再走,可不容易了,因为那几个小二模样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堵在了门口。
他小心吞了吞口水,强装着硬气说道,“不是在这里雇的,是在外面的胡同遇到的,有人要抢劫我,是那骗子救了我,自称是黑冥刺的人,我这才相信了…”
旁边离得近的一个小个子武人趁得长随说话之时,伸手就扯了他脸上的布巾,长随惊叫去捂脸,但是那几个小二里,还是有一个瞧得清楚,大声说道,“这人我识得,前些时日,也没人牵线,就跑来喊着要雇人手去杀人,被我们扔出去了,没想到今日还敢再来闹事?”
江湖人最知江湖事,大伙儿一听,都明白这长随怕是遇到插仟下套儿的,说不定就是他那日胡乱嚷嚷,被哪个手紧的毛贼听得了,设了这计谋。
有那脾气还算好的,行事也仗义,就道,“那小子,你快滚吧,不是在这里雇的人手,你来此闹什么,小心大爷们听得不顺耳,打得你满地找牙!”
长随听了,简直正对心思,立刻就道,“是小的放肆了,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可惜,那几个小二却是不高兴了,见得他要走,就围了上来,狞笑道,“你当我们茶馆是你家院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半夜的闹得人不消停,不给你点儿苦头吃,你还真当我们好欺负了。”
长随立时拱手赔礼,“那个,诸位大哥,有话好说,刚才小的也是一时气恨,误会了,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