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那单薄细嫩的手掌打在他胸前,就如同一记重锤擂下,砸得他立时倒退几步,差点没摔下台阶,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被他生生忍了下去。
柔兰惊呼着就要上前去扶,却不想那几个护卫更快,一个箭步就窜了上去,伸手就要与剑舞相斗一处。
武烈捂着胸口慢慢直起腰,拦了那护卫,仔细打量了一脸平静的剑舞几眼,低声说道,“姑娘好身手。”
剑舞低头行礼,“少将军谬赞了,奴婢不过是一时情急推了一把而已,我们夫人正在养身体,不宜请男子入内,还望少将军海涵。”
武烈挑眉,这是个有趣的丫鬟,口里说着海涵,该出手时,却半点儿不含糊,转念想想,他确实有些鲁莽了,但是眼见着离得心爱女子只隔了两重门,就是见不得,他实在不甘心,于是说道,“我不进门,只同你们…夫人说上几句话,可好?”
剑舞回身关好屋门,垂眸站在一旁,说道,“少将军随意。”
若兰身旁的小丫鬟就要大骂出口,却被主子一个冷眼瞪了回去,不说别的,只那两张大红窗花,就已是两个巨型定心丸了,柔兰这半会儿若不是见得武烈受了伤,恨不得都要仰天大笑了,老天爷果然是怜惜她的,那丑丫头不但成亲了,还生了孩子,表哥堂堂镇北少将军,怎么也不能把她接回去做夫人了,那岂不是…
她心里这般盘算着,那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来,老嬷嬷实在瞧不得她欢喜,眼珠儿转了转,就笑道,“喜儿是柔兰小姐的陪嫁丫鬟吧,怪不得这般担心少将军的安危。”
柔兰脸上的喜色立时就僵住了,扭头瞧了瞧同样脸色煞白的小丫鬟,慢慢说道,“嬷嬷这话是何意,我和喜儿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的性情我最是清楚。”
“哦,是吗,”老嬷嬷仿似不在意的抖抖袖子上莫须有的灰尘,又笑道,“我只是想起绿蕊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怕是这天下的陪嫁丫鬟,都有些小心思吧,柔兰小姐性子柔弱,又胆子小,可要多防备才好,这雀占鸠巢的事可不少啊。”
小丫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被戳中了心思吓得,身子哆嗦个不停,反驳道,“嬷嬷,我对小姐是忠心不二的,嬷嬷不要诋毁我们主仆的情分。”
柔兰这一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勉强笑道,“嬷嬷,我的丫鬟,我自是清楚,就不劳嬷嬷多费心了。”
老嬷嬷瞧得她眼底那抹暗色,猜得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她心底生了根,于是也不再多说。
那边厢,武烈站在门外,突然就觉满心满腹的话,好似都堵在了喉咙口处,半句也说不出来,挣扎半晌,只剩了一句,“月儿,这一年你过的好吗?”
后半句,倒是没什么,普通问候而已,但是先前那两字称呼,可是着实让院子里的人都瞪了眼睛,张大河与作坊众人心里立时都明白过来,这哪里是老板娘的旧识,明明是上门来撬先生墙角的!
屋子里的瑞雪正在抱着儿子喂奶,听得这一句,也觉有些不妥,眉头就皱了起来,想了又想,还是说道,“门外是少将军吧,妾身听得嬷嬷说起,您是为了查清当日夜袭之事而来,劳您远途跋涉,妾身感激不尽,但是,少将军,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妾身已为赵家之媳,即便没有忘却前事,将军也不可再称呼妾身闺名,请唤妾身赵夫人,或者…陈氏,妾身先行道谢了。”
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扣在一个礼法上,但落在武烈耳里却是九天外穿透云层而来的惊雷,震得他脸色发白,妾身?赵夫人?陈氏?哪一个都在提醒他,她已经是别人的妻…
“月儿,你真把以前的事全都忘记了吗?你…”
老嬷嬷生怕武烈在说出什么私密之言,这满院子的人都在,若是带累小姐的名声有损,可就不好了,于是赶紧上前拉了武烈的胳膊,劝说道,“赵将军,赶路辛苦,先去客房歇息一会儿吧,左右也不是一日半日就回返,以后有的是时候细说。”
武烈脚下好似生了根一般,立在门口就是不动,满脸的绝望和不甘,任凭老嬷嬷怎么拉都不走。
老嬷嬷急了,低声说道,“少将军,我们小姐已经忘却前事了,你这般闹下去,她不但想不起来半点儿,反倒会更厌恶将军,您还是跟老奴下去吧。”
瑞雪听得外面动静不对,就示意琴心过来抱了孩子,然后起身挪到软榻上,含湿手指,点破窗纸,偷眼看去,那挺拔英俊的男子正脸色铁青,仿似在极力隐忍什么,脖子上的青筋高高蹦起,眼里暗含的水渍,让任何女子瞧了都会心酸不已…
她忍不住长长叹气,若是真正的陈霜月没有死,怕是见得这一幕,就会立刻哭着冲出去,有情人相见,互诉衷肠…
可惜,她不是陈霜月,这具肉身的主人,如今是她秦瑞雪,她爱的人姓赵,这里是她的家,这里有她的孩子,她的产业,她属于这里,绝对不会抛下这一切,冲进这个男人的怀抱,所以,这个千里赶来的男人,也注定要伤心了。